“周兄觉得你那位知府父亲是个怎样的人呢?”
白楼如信步闲庭般轻巧的问出这话来,对面的周霖却难了,一时半会儿竟回不上话来。
对面的白楼却不急,等着周霖想明白再回,只催着边上的十七添酒。
“贪财贱义,爱势好色。”
白楼正端着酒,还没喝进嘴里,就听见周霖认真正经的模样,从嘴里蹦出来这么几个词来形容周知府。
虽然白楼有激周霖的意思,而且经过昨晚的变故,白楼觉得周霖定是会与那周知府生得嫌隙。
毕竟他这生父是将他往死路上逼。
那周知府不晓得自己这儿子性子忠烈,被人这么污蔑,就算是他为了安抚自己的夫人,只装装样子,不会真要将自己儿子治罪关进牢里。
可周霖若是真进去一遭,在他看来就是烙了一辈子的印,脏了。
但周知府那样的人是不能理解周霖的价值取义,只当他傻。
不过周霖这形容,并不是伺机报复,故意污蔑,而是他在泉州这么长时间来的真切感受。
他虽与生父不亲近,可也话谈过几次,周母将他形容的如同神邸,虽然被弃,她心底依旧对他崇拜爱慕,可周霖与她母亲的眼界胸怀不同,不过两三次的交谈,周霖已经能觉到他与母亲口中所述差之千里。
不仅官商勾结,还鱼肉百姓,明明是朝廷命官,却在泉州以职务权利之便行敛财之举,更是不为百姓办事谋利。
而百姓却是不敢反抗。
白楼没想到周霖这么实诚,半点也没为他父亲辩驳,而白楼这次来的意图十分明显,周霖会来也是猜到如此,也是多方纠结盘算才做了见白楼的打算。
不过既然来了,他定然是下定了决心。
“看来本王不用再拐弯抹角了!”白楼说着,从手里翻出个铜币来放到了桌上,对着周霖道:“你瞧瞧这是什么?”
“这是……铜币?”
周霖探究的目光落在桌上的那枚铜币上,在白楼的许可下,他拿了铜币在手上端详,面上诧异道:“这不是官府发行的铜钱,这是私铸的!”
周霖手上的铜币工艺粗糙,一眼就能辩出,想来只是试造,可私自铸币可是大罪,足以诛九族的大罪。
“这就是昨晚发生爆炸的地方寻见的!”
“红衣坊中。”白楼又补充道。
听见白楼的话,周霖手里攥着的铜币紧了紧,币身粗糙,边棱更是没能打磨好,刺得周霖手一痛。
他是转过来弯儿了,铜币是那红衣坊中寻见的,而他父亲后娶的夫人是红衣坊的。
确切的说是坊主的妹妹,虽然身份藏的严实,还是被白楼的人扒了出来这层关系,也难怪周知府忌惮!
但这周知府敢在泉州这么横,可不单是一个红衣坊,最主要的是他背后的崔家。
怕是红衣坊也是为崔家卖命。
白楼去的晚,仔细搜索,也只这么一个残币,这并不能说明什么,更不足以扳倒周知府和崔家,但说服周霖却是足够的!
周霖虽不清楚这个中关节要点,但听白楼透漏的这一点也足够他明白事态的重要性。
“你那位知府父亲为官不仁,你做亲子又怎么能放任不理呢?”
“不如将他拉下那知府高位,换个清廉正直的人来坐,周兄以为呢?”
周霖听见白楼的话,抬头看他,而白楼已见周霖的心动摇了,又接着道:“这泉州知府的位子,周兄可看得上?”
白楼这一下,可是戳中了周霖,他张张口,略带犹豫,却又似定了决心,稳了心神问道:“那白小王爷以为我该怎么做?”
“告御状!”
白楼靠着椅背,轻吐出这几个字来,却让周霖惊了神!
“告,告御状?”
“这,这……”周霖语塞。
“周兄莫急,既然本王能提出来这法子,自然能保得万无一失!”
“周兄是知府亲子,正因如此,上京告御状才更有效果不是吗?”白楼道。
“大义灭亲,可不是令人敬佩,再者,你这父亲对你可算不上好啊!昨晚那档子事情,他可没把你的命当回事,你继续做周知府的儿子,受那窝囊气,还有那悬在头上诛九族的大罪,周兄有鸿鹄之志,不会甘心如此吧!”
周霖听了白楼的话,有些发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这父亲的确对他不好,让他失望的很。
周霖想了许久,终于抬起目光,十分恳切的道:“好。”
他又跪下十分恭敬的道:“多谢殿下指点,周霖以后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白楼听了周霖的话,习惯性的回道:“起来吧!”
“周兄放心进京,正好迎上秋闱,本王会安排周兄参加,相信以周兄的才学定能中举,来年状元的位子指日可待!”
白楼又待加了一句,让周霖安心,南国正是用人之际,周霖是个可用之人,他定是惜才,不会埋没了他。
得了白楼的承诺,周霖果真心安了许多。
“多谢殿下!”周霖谢过。
而白楼轻点头示意,又道:“你先进京去寻顾家公子顾景清,投他门下,先不用急,安心考试,后面本王自有安排,就待周兄好好配合便是!”
白楼只提点吩咐这么一句,周霖心里记下,又应了句话,没多久便离了白楼这里。
而周霖走后,白楼盯着那桌上的铜币发愣,十七候在一旁,却耐不住开口道:“殿下既然已经有了那周知府的把柄,为何不直接揭露告予陛下,那周知府怎能逃过!”
十七不解的问道,虽然十七从白楼的话中隐约可知,殿下与陛下并不如传闻般和睦,可若是将那周知府的劣迹兜出,他又怎能逃得了,又何必绕周霖那一个大圈子呢?
迫于大臣施压,百姓的哀怨,白谨都得给个交代的!
白楼抬眸,掂了掂这铜币,轻嗤笑着道:“你又懂什么?”
这真正包庇周知府的正是他那皇位上坐着的哥哥,确切的说是包庇他的母族清河崔氏,白谨在这皇位上并不轻松。
即便他知道那崔家是南国社稷的蛀虫,他也一样轻易除不得,他还得借他的力来制衡。
白谨能登上皇位,有一半力都是靠得崔家,他不能除,除了崔家就没了什么依仗,怕是晚上都要慌得睡不着。
那些朝中的忠臣重臣全是向着南国的丞相谢辰南的,就连他白谨也不得不听从谢辰南的安排。
他这几年的皇位可全靠谢辰南坐得安稳。
但白谨那多疑少决的性子,怎么容忍得了这么大的威胁呢!
他早该想除了谢辰南的!
他从十五岁登基至今已经是隐忍蛰伏七年了,而白楼也是等了有七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