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接受了梁母的邀请,留在这里吃饭。
郁闷的是她们家看着家业还算可以,却似乎有经济危机,吃的很差,没肉,有点豆腐,除了绿菜还是绿菜。
作为地主过成她们这样是很奇葩的一件事。不过听老管家絮絮叨叨的说了些,赵诚就大抵明白了。
在宋代,家里没男人后大抵就这德行,帮派混混充斥各处,影响着方方面面。能过得下去,但就会有很多不顺心的事。
家里有文人会好些,因为俗成的规矩是文人报案哪怕是小事,也多少会有人过问一下,就算不处理,会有公门的人警告混混有点分寸,一般也就过去了。
家里仅仅有个蠢妇人当家时,庄里的佃户意见也会比较多,会忽悠主家,加之去年受到大环境影响,不算遭灾但收成不好,庄户中有许多声音呐喊要免租子。
梁红玉她娘不怎么会处理这事,县衙为了维稳,来了个押司吓唬梁母说“稳定压倒一切”,尽量和佃户和谈,否则弄出问题来县尊眼睛揉不得沙子,容易把问题闹大。
是的,县衙某押司来说了这两句万金油话之后,吓得梁母免去了全部佃户的地租。但那些田在梁母名下,她没有符合大宋律的理由,于是那些田的固定田税,需要她缴纳给县衙。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导致她们家今年比较拮据些,听说还和奸商老陈头借了三十贯维持家用,能否喘息过来要看今年的收成。
从早前的形势看大丰收没戏,好收成可以期待。
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些,这顿没油水的饭到了尾声。
腕里最后剩下的一块豆腐,那是梁母故意留着给先生吃的。
不过老放在哪里梁红玉便有点不甘心,故意说道:“师傅,玉儿不爱吃豆腐,您快吃了吧。”
“你很聪明,你将来一定会有作为的。”
赵诚把豆腐夹起来放她碗里,当然明白小姑娘这样说的意思是:她超想吃。
小姑娘一边吃一边说道:“恩,原本我以为我不爱吃,不过吃的时候发现,豆腐还是蛮好吃的……”
结果被梁母给她后脑勺一掌,“吃你就赶紧吃,还敢在娘和你师傅面前耍花枪。”
说这么说,见闺女脸上沾着一颗饭粒,又拿下来塞她嘴巴里。
赵诚想了想说道:“这样的饮食对中老年没问题还很好,不过对小孩子不行。豆腐没几种紧缺的氨基酸她就长不漂亮。小玉儿,以后吃饭去我家吃,有鸡蛋还有鱼肉,那才适合你。”
“玉儿以前也爱吃这些的,不过娘说说太多贯下不好的毛病、就不是乖姑娘了。”小姑娘还很有道理的样子。
“反正以后吃饭来跟着老板我就行。”赵诚说道。
“好啊。”小姑娘就果断答应了。
饭后坐在院子里,梁红玉毕竟是个小屁孩,很粘人,缩在赵诚的怀里咬着指头,“师傅,茶博士说‘胡汉恩仇,身身世世,倾尽血泪恨难书,平添英雄愁’是什么意思啊?”
赵诚想了想道,“这尼玛简直胡说八道的文青病,胡汉没恩也没仇,只是狼和羊的丛林游戏。暴胡欺辱汉家数百载,杀我百姓,夺我祖庙,今……总之犯我汉民者死……”
尴尬的在于想背诵一下杀胡令却真记不得,于是赵诚改而道:“壮志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记住以后这样理解就差不多了。哪来这许多的恩啊仇啊泪啊恨啊的。”
梁红玉想了想说道,“既然没恩也没仇,干嘛吃胡肉喝胡血?”
赵诚给她后脑勺一下,“人和猪,和羊,和牛,和鸡也没仇,不照样吃肉喝血?这就只是个自然中必然会发生的事,就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样,放平心态就行了。喝敌人血有个好处,下次遇到他们就不怕了。譬如经常吃猪羊鸡,你害怕猪羊鸡啊?”
“师傅说的真有道理。小玉儿不怕猪羊鸡。”
小萝莉其实也不是太明白,只是乖乖的点头。
刚好来到院外的张纪㜣听了他们的对话后十足的惊诧了一下,回味了许久,也都没找到赵诚的毛病。
现在她更接受赵诚一些了,不曾想这杀胡令都没念对几句的家伙,他竟然会冷不丁的出“壮志饥餐胡虏肉,谈笑渴饮匈奴血”这样的熊句。
一般情况下,从人性和文学上说,没承托就会显得这戾气深重又血腥。但既然在这之前他念叨了两句残缺杀胡令,也就基本有了黑暗时期汉人做两脚羊的铺垫。
这样的话就显得壮志饥餐胡虏肉现在听来大气磅礴。更加精彩的在于,这家伙后面那平淡如水又接地气的解释,狼和羊,人和猪羊,还原了一个自然的丛林生态,其中没有恩仇没有对错,就是“饿了就要吃饭”那么的理所当然。
受家学思路的影响,此番张纪㜣是真被惊艳到了!
以至于从梁红玉口里说的“胡汉恩仇,身身世世,倾尽血泪恨难书,平添英雄愁”这很有意境的词再次回想的时候,所谓的有对比才有伤害,听来就真是“文青病”了。
好不容易,张纪㜣平复了一下心情,忍住了鼓掌表扬他的冲动,举步跨入了院子。
“先生……”梁红玉一看就笑了起来。
张纪㜣微微点头,看似她是经常来这里看梁红玉的,随意和梁红玉应付了几句,诸如“身体好些了吗、钱够吃饭吗”这类的。
墨迹完了后,她以无比好奇的神态打量着赵诚。
赵诚就真的尴尬起来了,看似她在外面偷听已经有一会了。对着她这样的人,小赵杀胡令都记不全,又似乎有过一些较粗俗的奔放语言?
“你还真让人有些惊喜。”好在张纪㜣先说话了。
“嗯……”赵诚在迟疑着。
张纪㜣偏着脑壳想了想道,“我记得你似乎还真是个惜字如金的人,哪怕被羞辱,当时你竟是不肯对本师和李建由说两句子出来?”
“额……”
“好吧不用尴尬,其实本师也有点理解你的心态了。”
张纪㜣笑笑又道,“总感觉你是个有些歪道理,很能说服人的人。”
“先生是说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吗?”赵诚有些尴尬。
“有点,但不全是。”张纪㜣道,“这真是你的优点,不过对于你的仕途却似乎是缺点。总体上,你是个很奇怪的人。”
赵诚笑道,“能得先生这样的评价还真是……”
张纪㜣却又及时抬手打住,“行了,无需过度解读。免得尴尬。”
赵诚就不说了,天色也黑了,起身离开了。
梁红玉拿着修好了的小木刀,很是舍不得师傅离开。
看着赵诚的背影消失后,张纪㜣摸摸小姑娘的头道,“小玉儿喜欢他吗,他来这里是帮你们家做事吗?”
“没有啦,他是我师傅,刚拜的。他就是那个玉儿的救命恩人,上次没拿钱就离开的人,这次他来给玉儿修理刀刀,给阿宝看病,否则阿宝最近不怎么吃草了。”梁红玉说道。
“他是那个神医!”
这才张纪㜣觉得最震惊的情况,这家伙的作为还真能惊死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