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军的步兵们跑步穿过了六米长的卫所城门洞,前方一片豁然开朗。门洞的左边是几栋小营房,从外面摆设的东西来看,似乎里面住的人比较尊贵。不过此时这些小营房门窗大开,里面的家具摆设凌乱不堪,明显被人胡乱翻找过一通。衣服和破损的物品被丢得满地都是。
“一连警戒!一排向左,二排向右,三排继续向前推进到俘虏营旁形成警戒圈!”钱龙舟紧跟在队伍后面,一边跑着一边大声发布着命令。
很快一连一排在排长的带领下向左跑步前进,开始搜索起军官区域,不过明显军官跑得很彻底,除了在区域里发现了几具明显死于刀伤的禁军士兵尸体外,什么都没有发现。第二排则散开,按照五人一组开始在士兵区里进行搜索起来。第三排在行进队列前方展开,平端步枪,迈着整齐的步伐向前推进着,步枪前明晃晃的刺刀寒光凌冽,让人不寒而栗。
“喵的,跟日本鬼子进村一样了。”钱龙舟撇了撇嘴说道,要不是新军士兵穿的是红色作战服,怕是真的可能被认为是鬼子进村了。
“报告!发现大量伤员。”阮文玉跑了过来,他刚刚带领第二排彻底搜索过士兵区,士兵区的面积要比军官区大不少,刚才的战斗中己方的火力输出给安南军队带来了巨大的杀伤。眼下士兵区里躺着大量的伤员,足有六七十人。其中大多数都是中了步枪子弹,也有在榴弹爆炸时被纷飞的弹片炸伤或者被苦味酸的烈火烧伤的,他们没有军医进行医治,当下也只能把伤员全部集中在士兵区里。至于死者,很干脆地被抛弃在墙角下,直接堆成了很大一个尸堆。
刚才禁军撤退时——或者说逃跑时更恰当,这些本时空的天子亲军根本就没有不抛弃不放弃的理念。如果带上这些麻烦的伤兵,那么肯定会拖慢逃亡的速度,说不定还会被新军追上围剿,因此抛弃伤兵的命令在这里被执行地非常彻底,凡是不能跟上撤退步伐的伤兵,绝对不等,能扔则扔。至于这些伤员会有什么样的命运,他们根本就不关心,谁让你受伤?
“第二连上城墙!搜索潜在威胁!建立防线!”钱龙舟冲着城墙上面大声吼道,“注意,发现潜在威胁,可以先开枪!”
“是!”牛金星立刻带着第二排顺着缓坡跑上城墙。“散开!每具尸体都要检查!”
“大人!救命啊!”忽然间从左边的营妓区冲出来几个女人,衣服凌乱不堪。身后还跟着几个手里提刀的禁军士兵,恶狠狠的满脸都是杀气,不过一看到前面竟然是好几百穿着红色军装的新军,顿时就吓尿了,连忙把手里的武器往身边一丢,跪地连连磕头求饶。“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几个女人一见刚才提刀要杀自己的人全都跪在地上求饶,当下也连忙跪下,“还请大人给小女子做主啊!他们要杀我们!”
钱龙舟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身后的新军士兵里面突然发出了一声惊呼:“黎氏艳!你怎么在这里?”
“黎蛋!你没在这里?”黎氏艳简直快要昏过去了,她和黎明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早就定了娃娃亲的。谁知去年南蛮北犯时他们的村子突然遭到了南蛮的袭击,黎蛋和黎氏艳两人都被南蛮裹挟北上。虽然两人都是在北上的队伍中,并且同时在占城港被救,但是由于人数实在巨大,两人都不知道对方还活着。后来登记失踪人口数据库时,两人又都之记得找自己的家人,却忘了互相寻找。一直到占城港之乱后,黎氏艳偶然在街上捡到一张新军撤离时掉下的名册纸,上面竟然就有黎蛋的名字——虽然刘秀已经给黎蛋改了名字叫做黎明,但是当时入伍登记的时候黎明还是没记得住自己的名字,只好顺口报了黎蛋这个老名字。
黎氏艳举目无亲,又阴差阳错地没能跟上撤往北桥头镇的最后一波,捡到了这张名册的她只知道黎蛋入伍了新军,但是却不知道黎蛋跟着新军主力北上北桥头镇了。后来偶然有听说有一百多新军俘虏被抓的黎氏艳没有办法,就跑到新军军营前到处找人询问有没有一个叫做黎蛋的新军俘虏。
一个禁军小将很快就发现了这个孤苦无依的女人,通过假装善意询问了解了许多黎蛋的特点,然后让人在新军军营里假装黎蛋,骗取黎氏艳进俘虏营当营妓。这个小将始终没有让黎氏艳靠近那个假冒的“黎蛋”,更何况全是瘦骨嶙峋的俘虏,就算是站在面前也认不出来,黎氏艳于是稀里糊涂地就在这俘虏营里当了几个月的营妓,受尽了禁军的欺凌,却还以为那个禁军小将一直在悄悄照顾黎蛋,直到刚才,眼前这群威风凛凛的红衣士兵中突然有人喊出了她的名字。
一时间悔恨、痛苦的感觉充斥了黎氏艳的心头,当下站起来就往一旁的墙冲了过去。几乎所有人都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倒是站在最前面的钱龙舟眼疾手快,伸手就拉住了黎氏艳的手,愣生生把她拉倒在地。“黎明!快过来按住她!”
黎明这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黎氏艳要自杀,连忙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去一把拉住了黎氏艳的手。但是马上他就被钱龙舟一脚踹得跪在地上,“抱住啊!你这么拉拉得住个屁!她这是真的要自杀!死了的话看老子怎么收拾你!”说着他转头望向后面的新军队列吼道,“黎明同班!都过来,接收俘虏,给我把黎明的老婆拉住了!死了的话你们全班都要倒霉!”
说完刚一抬头,却看到牛金星正跟着第二连的官兵都蹲在墙头看这里发愣,当下又吼了起来:“看看看!看肥皂剧啊!建立防线!敌人靠近了算谁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牛金星吓得一哆嗦,连忙手舞足蹈地指挥第二连散开,沿着城墙开始搜索起来。钱龙舟看到他们开始干活了,立刻又发布了下一道命令,“第三连,剩下的打开俘虏营大门!检查俘虏情况!”
几个士兵快步上前,用刺刀挑断了俘虏营门口挂着大锁的粗铁链,接着扯开了大门,接着所有人就愣在那里。
俘虏营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不少的尸体,有的身上有刀伤,有的身上扎着好几支箭,更多的人只是躺在地上,连死活都不知道。
“通知救护队!叫后勤连!”钱龙舟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身上带着的步话机,冲着墙头一阵大吼。第二连的旗手立刻开始举起红绿两色小旗开始对着远处的树林打起旗语来。
要知道步话机数量有限,里面的硅基元件在短时间内不可能发展出来,通讯电台在短时间里也不会装备到排级单位,因此连排级之间传送消息更多情况下只能通过旗语来进行传达,更何况本时空的战争最先进的武器无非是以火枪为代表的滑膛武器,刀枪棍棒弓箭火铳往往不会容易伤及旗语兵,因此大力推广旗语往往比增加传令兵数量要好很多。
元老院陆军和海军可不同于日本陆海军,虽然为了争夺预算什么的经常也会出现争吵甚至可能发生全武行,但是陆海军最终还是要服从元老院的指挥的,并且陆海军的指挥是通过参谋长联席会议来进行协调的,因此不会出现日本那种陆军一个标准海军一个标准的情况,无论陆海空装备都是统一制式统一标准。因而就连现在的元老院军队标准旗语也是统一的,无论是海军还是陆军,使用的都是同一种标准的旗语,以保证陆海军协同作战的时候不会产生交流上的困扰。
远处树林边缘一阵忙乱,很快就有上百抬着担架推着大车的后勤兵往这边跑来。里面还有不少穿着白色坎肩的医护兵,他们的坎肩上用大大的红色在胸前和背后印刷着十字,手中提着大大小小的医疗装备包,里面的东西其实不多,在旧时空看来无非是缝合针、碘酒、酒精、脱脂棉、绷带和剪刀这一类常见医疗器械和原料。但是放在本时空,这就是能起死回生的灵丹妙药。
第三连把整个俘虏营里搜索了一遍,里面的伤员,其实也说不上伤员,基本上都是营养不良的俘虏,一个个瘦骨嶙峋的无力走动甚至连爬行的力气都不怎么够,因而在禁军撤退时的屠杀中根本就无力反抗,哪怕受到了平时不会致命的伤也死了。
“安南军队在撤退时原本打算把这里的俘虏屠杀干净的,但是被我们的攻击吓破了胆,至来得及杀死最外面的十多个人就逃掉了,眼下有十五名俘虏被杀死了,剩下的九十六名俘虏没有受伤。”阮文玉站在钱龙舟身边跟他汇报着。“现在城墙上是一二连在进行警戒,侦察兵已经跟随溃兵去侦察了,他们直接逃进了占城港城,现在城门也关闭了,城墙上到处是厢军,估计已经开始防御了。”
钱龙舟点了点头,眼睛望向俘虏营里,这破破烂烂的俘虏营里臭气哄哄的,十五具尸体被摆在一旁,用从军官区搜出来的几张桌布床单盖了起来。另外几个营妓在一旁搂着自己的家人在那里恸哭,她们运气算不错,家人竟然一个都没死,大概她们当营妓家人还是受到了点照顾的。
不远处四五个禁军俘虏被排排站在墙根处,眼睛被蒙上了布,全身抖抖索索个不停。此时他们的五十米远处站着十个全副武装的新军士兵,一旁的牛金星手中提着指挥刀,正望着钱龙舟。
钱龙舟冲着牛金星点了点头,后者立刻举起了手里的指挥刀大吼道:“根据安南法律!滥杀无辜者,杀!瞄准!”
是个士兵立刻举起了手里的步枪开始瞄准,那四五个俘虏早已吓得腿肚子抖个不停,眼下一听说杀,吓得就直接摊在地上。“开枪!”
随着一阵发射的爆响,这几个俘虏有的惨叫,有的直接一声不吭就摔倒在地上。牛金星走上前去,用手里的指挥刀在每个俘虏身上戳了一刀,以保证都死了。
“总指挥,这些伤员怎么办?”牛金星一边擦拭着指挥刀上的血迹一边走过来问道,“干脆一起都杀了吧?”
这个提议让钱龙舟犯了难,这几个被枪毙的俘虏之前也是屠杀新军俘虏营的人之一,后来没能跟上大部队,就想要杀掉营妓,被抓住后当然是直接枪毙。但是这些伤员呢?
“长官!这些伤员肯定也参与了平时对新军俘虏的虐待和残害,”阮文玉也一路跑下来一路大喊道,跑到钱龙舟身边凑在他耳边情深说道,“必须要把他们杀死,不然的话新军士兵都会有怨言的!”
说是没错,但是钱龙舟脑袋里满是不屠杀俘虏的旧时空想法,对于屠杀伤员这种旧时空大反派才会下达的命令,现在根本就说不出来。“早就跟你说过,内战内行外战外行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存在,人类对于异端往往都是非常残酷的。”一旁突然有人说话了,钱龙舟愕然回头一看,原来是马林明。现在的马林明虽然狼狈不堪,头上厚厚地绑着绷带如同一个印度阿三一般,上身的衣服也破破烂烂,到处都缠着绷带,有的地方还微微渗出一丝血迹。
“碾压对手是所有势力都会做的事情,日内瓦公约是因为所有人都势均力敌的情况下这才作出的,这里只有我们的力量最强大。这些安南人尽管知道他们斗不过我们,依然会如此残忍对待我们的俘虏,我们根本没必要去遵循一个不存在的日内瓦公约。依我的想法,这些伤员杀倒是不用杀,我们就把他们丢在这里就行了。”
钱龙舟点了点头,转身对旁边的几个新军军官说道:“打扫战场!准备撤离!把这些安南伤员丢在这里,这不是我们要处理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