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朝谈不记得自己在荣静宁的床边坐了多久,他的目光一直紧紧地凝固在荣静宁的脸上,久久不愿离开。
陆朝谈想了许久,这么多年,自从他的父母被害身亡之后,他的人生似乎就只剩下“复仇”这两个字,他从未想过自己的生命中会出现一个女人,更从未想过他会爱这个女人如斯。但是,令他更没想到的是,这个女人会和他的仇人有着牵扯不清的联系。
复仇就意味着对爱人的伤害,不复仇就意味着对死去亲人的伤害,这种两难的抉择,陆朝谈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他只能选择逃避,选择不去面对,却没想到,依然伤害到了别人。
陆朝谈轻轻地将荣静宁的手握在自己的手中,像是捧起了一件稀世珍宝,他望着沉睡的荣静宁,仿佛她正在聆听自己说话一般。
“静宁,我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的亲生父亲对你不好,甚至还狠心地抛弃了你们母女,让你们孤儿寡母地住在香港,这样的父亲,你是不是恨过他?可是,如果你真的恨他,又为什么甘愿成为他的养女继续待在他的身边呢?”
荣静宁翻了个身,面孔朝上,睡得比之前安详了许多。
陆朝谈淡淡叹息了一声:“如果,我把一切都告诉你,你是愿意站在你父亲那一边,还是我这边?我该让你做出这样的选择吗?还是在这之前,我就远离你,避免你之后更多的痛苦?”
陆朝谈越说声音越低,最后,他从床边站起来,附身在荣静宁的脑门上落下了一个轻吻:“你好好睡吧。”说完,这才转身离开了卧室。
“先生,今晚您还回公司吗?”林姐看见陆朝谈从房间里下来,将准备好的晚饭端到陆朝谈的面前。
陆朝谈接过碗筷,淡淡应了一声:“不回去了。”
“好嘞,那我一会儿给您准备一点宵夜甜汤什么的。”
陆朝谈没说话,眼角的余光却无意中捕捉到了沙发边上摆放着的两盒月饼,盒子的包装很是精致,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陆朝谈愣了愣,叫住了准备进入厨房的林姐:“那两盒月饼是……”
“哦,您说那个啊!”林姐的眼睛也落在了那两盒月饼上,“是夫人昨天去商场里特意买的,说是中秋节的时候带到管家,送给父亲,说起来,夫人还真是有孝心呢!”林姐絮絮叨叨地说着,陆朝谈的心却莫名地再次沉入谷底。
在他的印象里,荣静宁一直对管泽天是有隔阂的,这才使他更加的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把关于自己父母的事情告诉荣静宁,也让他有了百分之五十的确信,确信荣静宁说不定可以站在自己这一边,可如今,荣静宁竟然小心翼翼地为自己的父亲准备了月饼,这是不是可以说明,管泽天在荣静宁的心里,终究还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先生,您怎么了?再不吃菜就要凉了。”林姐看陆朝谈盯着月饼发呆,忍不住提醒他。
陆朝谈回过神来,却再也没有吃饭的心情,他将筷子放下,起身拿起了摆在沙发上的外套。
“先生,您不是说今天晚上不回公司的吗?您现在这又是要去哪里?”林姐忍不住叫住了陆朝谈。
“忽然想起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陆朝谈说着便快步走到了大门口,他的手刚搭上大门口的扶手,又回过头来嘱咐林姐,“对了,我回来的事情不要让夫人知道,你就说我一直在公司。”说完,陆朝谈便打开门,快速融入到了门外的夜色之中。
林姐看着关闭的大门,一时之间有些发愣。这先生到底在搞什么?明明说了不回公司,又忽然回去了,明明特意赶回来照顾了夫人一整天,现在又要骗夫人自己没回来过?这夫妻两人到底是在闹哪样?
林姐实在搞不清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什么,她忍不住叹息了一声,将桌上的饭菜收拾好,这才回到了厨房,将熬好的燕麦粥盛出来,配上点小菜,往楼上端去。
荣静宁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她听见开门声,忍不住侧头望过来,却在看见林姐的脸时,脸上闪过了一丝失望的表情。
“夫人,您受寒发烧了,这些天就吃些清淡的饮食,多多休息,这样才能好得快。”林姐将饭菜端到荣静宁床边的床头柜上,“刚刚这燕麦粥我已经放了一会儿了,现在不烫了,夫人可以放心的吃了。”
“谢谢你,林姐。”荣静宁的脸上划过一丝虚弱的笑容,她将粥端起来,又侧头看向林姐,“对了,林姐,我睡了多久了?”
“有一整天了。”林姐回道。
“那……这段时间里,朝谈有没有回来过?”荣静宁问完,林姐跟着一愣,她摇了摇头,低垂着眼眸说:“夫人,先生他事情比较多,暂时脱不开身,所以还没回来。”
荣静宁的眼底闪过一丝失望,她挖了一勺粥送进嘴里,淡而无味,就像她此时的心情。
“那,先生他知道我病了吗?”荣静宁将那一口粥吞咽下去,又有些迫不及待地询问林姐。
林姐有些为难,这个问题先生可没嘱咐过,但想了想,这夫人都病了一天了,骗她说先生不知道,那也不可能啊,于是林姐便实话实说:“先生知道的。”
荣静宁不再说话,林姐从荣静宁平淡的神色上,实在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于是,等荣静宁把粥喝完了,连忙端着碗,快速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荣静宁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夜色发呆,雨已经停了,一轮明月正悬在夜空之中,看起来有些孤单清冷。
她将手机从枕头下拿出来,犹豫了半天是否要拨电话给陆朝谈,可最终还是将手机放了下来。
也许,他是真的忙吧!荣静宁不断地安慰着自己,忙到没有时间来看生病的自己一眼,忙到一句慰问都没有。也许是生病的人本身就比一般人脆弱,荣静宁越想说服自己,却越是无法说服自己,只有心口的位置,隐隐作痛,仿佛被人挖去了一块,空空又旷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