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闻言没有就此说什么,反而笑看着对方,接着开了句玩笑话。
“王爷如此夸我,倒叫我想到了些别的。”
“什么?”魏王问道。
“一般来说,只有有求于人时,才会这样夸赞对方,王爷眼下如此夸我,想来是有求于我了。”
她说视线往下,看了看对方摆在长案上的地图。
魏王闻言一顿,几息后反应过来,也忽然笑了出来。
“你说的对。”他将那地图拿起来,放在两人跟前,“我确实有求于你。”
阿月见状,知道他应当是要说正事了,于是也认真起来。
魏王拿着那张地图,跟她说了半晌,越说语气越冷凝。
“原本你所提之计谋,我看了之后觉着确实可行,便召集了副将等人商议如何实施,不想他们一个个都看法相反,因着这事,我们争执了好几日,始终没能达成一致。”
“我原想着,若这两日还是不能说服他们,我便要强行下令实施了。”
只是魏王没想到,原本只是随意念了句若是阿月在便好了,不想今夜对方竟果真来了他跟前。
阿月听了后,没有马上开口,反而拿着那地图看了一会儿,接着又问了魏王几个问题。
在确定我军眼下人数,和对方斥候活动轨迹后,她忽然道:“或许,也可以做出让步。”
魏王一怔。
“让步?”
阿月点头。
“副将他们既觉着应主动出击,不应将所有士兵集中于军营之中守株待兔,王爷何不答应他们的。将营中重兵派出,只留小股部队防守军营,以待库高。”
这想法确实是副将几人所提,先前魏王并不同意,可眼下听阿月说了后,他却没马上反对。
因为这是阿月说出的可以让步。
毕竟先前副将他们所提的战术和阿月先前告知的完全不一样。
阿月既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想必已经有了新的应对之法。
魏王于是道:“你有什么想法?”
阿月于是指尖在地图上一指,恰好停在一处山峦之上。
“此处位于大恒军营上方离军营不远,丛林茂密,极适宜设伏。而因着地处高点,库高若想进攻,必取此处。想来副将他们也是打算将士兵派往此处好拦截库高之兵。”
“你是说,将大恒士兵设伏于此?”
阿月点头。
“不过不是拦截库高。”
“那是什么?”
阿月唇边勾起一抹笑,指尖再次在地图上一拉一划,最后画了个圆,定格在大恒扎营的地方。
魏王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忽然闪过什么,于是回想了下方才对方说的话,最终眼底迸发出一抹奇异的色彩。
“你的意思是……”
他于是拿过那地图,也在上面比划了几下,最后同样停在大恒营地,然后抬头看向阿月。
“是不是这样?”
阿月“嗯”了一声。
“如此一来,王爷既不用再辛苦说服副将等人,也能达到最初的目的。此举若成功,库高必定要退回去重新谋划,便也给主力到来争取了时间。”
魏王知道阿月的脑子一想转的非常快,只是没想到竟会这样快。
同样的目的,她竟能在被人质疑的情况下,顺着对方的想法想到另一种做法,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最初。
他不禁道:“阿月,我虽然一直对兵法有兴趣,十余年前也曾于边关历练,可若论对战术布局,却与你完全无法相提并论。”
说这话时,他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比不过就是比不过,阿月确实要比他用兵大胆得多,战术也更在他之上。
而阿月听了这话后,却很认真地摇摇头。
“王爷,您不要这样说。”她道,“我和您不过是想法不同罢了,就像我先前说的,就算没有我,最终您也会想到好的战术。远的不说,就说前些日子库高突袭,若非您早判断出他们的意图,又叫人加强警备,此刻大恒营地早已被攻破,也等不到主力到来,南阳便陷落了。”
阿月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厉害,相反她也很欣赏魏王的想法。
尤其是对方总是能在她话说一半时,便猜出她剩下的未尽之言。
然而她的真心之言,在魏王看来确实谦虚。
“你不明白。”魏王缓声道,“你这些想法,在旁人看来有多惊人。”
惊不惊人阿月倒不知道,她只知道,两人这一夜这么一谋算,算是把下一步的计划定下来了。
尤其是第二日,魏王照着今夜和她商议的结果告知原先反对的那几个副将和参谋,果真顺利地说服了对方。
眼下军中共有不到两万人,魏王亲选了三千精兵留守营中,其余的尽数派出去,按照原定的计划,四散于背后山峦之上。
而除了魏王,旁的副将便都领兵出去,往库高方向前进。
阿月的身份特殊,魏王原是想让她回南阳城内,但阿月自己没同意,于是魏王便让她扮作自己的谋士,还特意叫人搭了顶小帐篷在自己的大帐边上。
之后几日,那留在营中的三千精兵并没有日夜操练和巡逻,反而十分懒散地在营中游荡,做什么都不上心,看上去不似精兵,反而像散兵游勇,毫无军纪。而留在营中的魏王也很少离开自己大帐,他原本身上就有伤,尽管恢复得很快,但不是人人都知道他眼下究竟情况如何了的。
因此旁人见他很少出来,只当他还在养伤。
而那些先前被派出去的士兵,一部分往库高方向前进,一部分待在了军营之后的山峦上。
一副主动出击,同时打算拦截库高的模样。
与此同时,库高一边。
先锋令带着六千库高士兵,待在在离大恒军营外三十里处。
他们是接了主帅令前去大恒扎营之地突袭的。
同样的法子先前他们就用过一次,这次故技重施,不是因着他们无计可施了,反而是特意设计的。
“大人,派去的斥候方才来回报,大恒一方确实将几乎所有兵力都派了出来,一部分往我军扎营处前进,一部分设伏于山峦之上,显然是在等我军夺取山峰时拦截我军。”下属将方才得到的情报一一说来,“还有那留在大恒营地的几千士兵,一连三日都十分懒散,不操练也不巡逻,斥候说,这留下的都是些没什么本事的士兵。按照先前的情报看来,大恒那边许是真以为我军会主动正面进军,不会再用突袭的战术。”
先锋令闻言沉吟半晌。
“大恒那魏王这几日什么动向?”
“斥候得到的消息,他自打上回中了袁江军一箭后,便很少出来了,尤其这几日,几乎不曾离开自己大帐,显然仍在养伤。”
敌方副将带兵主动出击,其余人设伏于山峦之上,营中只留下些不成器的士兵,魏王身为右将军同时龟缩不出。
观察了好几日后,先锋令这才确定,对方确实已经被他们所迷惑,认为库高这边会直接进攻了。
因而才会将重兵全都派出。
“眼下大恒军中空虚,若能一举突袭成功,生擒魏王,此战便算提前告捷。”
听得他这话,下属忙问了句:“大人,那我们要行动了吗?”
先锋令远眺着大恒驻军之地,半刻后笑了一声,带着必胜把握。
“传令下去,今夜子时之前,全部人到达大恒营地,子时准时突袭!”
于是深夜之后,库高国这六千士兵跟着先锋令往大恒营地疾行,到了外侧时,先锋令下令停下先观察。
下属便前去刺探情况。
然后发现整个军营竟没多少人在值守,多数都在帐中休息,有这几个帐子中还传来划拳之声,显然都处于懒散情况。
而魏王的大帐也早早便熄了烛火入睡了。
下属于是回去将这情况告知先锋令。
先锋令听后,觉着这是个好时机,大恒一方根本没准备,于是下令众人悄悄靠近各处帐子,将里面的人控制。
六千对三千,他们总归是有优势的。
而他自己则领了几十人往魏王大帐去。先锋令想,只要今日他生擒了魏王,待回了库高,加官进爵指日可待。
他这边还在坐着升官发财的美梦,却没想到,自己已经一只脚踏入了大恒陷阱之中。
就在库高的士兵都潜入各处营帐时,夜色之中,大恒营地之外,一个个宛如夜间幽灵的身影,也慢慢靠了过来。
那先锋令带着人掀帘入了魏王大帐后,便从怀中拿出火折子,想要找到魏王方位,好叫人将其生擒。
谁知火光亮起的瞬间,他不仅看清了魏王在何处,还看见了大帐之中,站着的其他人。
除了他自己,帐中其他十余人全是大恒的士兵。
而魏王则站在那些人中间,唇边带着一抹笑,声音冷然地开口:“本王等了你们好几日了。”
而他身边的士兵,手中均拿着长矛,身上战甲在微弱的火光之下闪烁着寒光,且都眼中带着凶狠看着孤身一人入内的先锋令。
先锋令见状,心道不好,中计了。
可还不等他反应,便听得帐外喊声震天,接着火光四起,原本静悄悄没多少人的大恒营地一下子便被众多士兵包围。
而这些士兵,显然不是库高的。
先锋令这才明白过来。
“你们早知道我们会真的突袭?!”
那派出的士兵显然没有走远,多数应当都埋伏在了军营四周,往库高国方向前进的那部分显然是佯攻,为的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
若非如此,大恒士兵怎会这么快回援?
“这个问题,你自己慢慢想去吧。”
魏王显然不打算解答对方的问题,只是抬手,示意身边的人将其带出去。
这一夜,大恒兵不血刃,俘虏敌军六千人,而连续两回的铩羽而归,也让库高一方意识到,想趁着大恒眼下人少进攻夺取南阳是不可行的。
于是这回过后,库高暂时熄了再次进攻之心,于营中重新谋划布局,也给了大恒等待主力到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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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余日后,名威将军所率的余下主力大军终于来到大恒营地,在和魏王见面后,也得知了在先前的日子中,库高曾两次派兵出击,但都被魏王化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