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微风吹过,轻盈的蜻蜓停留在白色的雪纱纺布料上。青白色的近景,水蓝色的远景——
扎着麻花辫的女孩奔跑在绿色的旷野上。
这是很美好的画面。
但在片刻之后,画面的基调就变得阴暗起来。
“姐姐,我恨你,你为什么要抢走我的东西?”
另一个女孩沉着脸,站在女孩的身后,用力地拽住她的手。这个女孩用力之大,修剪得短短的指甲都在她姐姐的手上留下了痕迹。
“姐姐,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看不起我,觉得我只是一个病秧子。”
阴郁的女孩加重声音,一遍遍地重复着这句话。
终于,她的姐姐皱着眉,忍不住回应:
“我没有这么想,霏霏,你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
可咄咄逼人质问着她的女孩却不满意这个答案,她忽然冷冷一笑,流露出了超出她年纪的恨意。
“姐姐,你别装善良了,你如果真的同情我,那不如你把你抢走的东西都还给我吧?”
年幼的女孩毫不掩饰自己眼里的嫉妒,她的姐姐有些惊讶地后退,被她眼里的东西所伤。
“别走,不要离开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吗?”
说完,就在她的姐姐犹豫着站回她的身边时,女孩伸出手,狠狠地将姐姐一推。
“救命!”
绿色旷野忽然变成了万丈深渊,抑或是冰冷的深海。画面翻滚着,更多的意象都混入其中。
唯一不变的是,被推了一把的姐姐不停地下坠。她竭尽全力地喊着救命,却没人理睬。
“不会有人救你的,你死了心吧。你爱的人,他现在只相信我。我说的每一句谎言,他都奉为箴言。他会和我一起看着你在泥泞中挣扎,直到你面目全非,我们也将永远相爱——”
黑暗中,我猛地坐起,剧烈颤抖着,浑身无力。
我在陌生的房间里惊喘着,只因刚才那个莫名其妙又无比真实的噩梦。
这是哪里?
“温潇!”
房间内响起了一声混杂着惊讶和惊喜的呼唤,然后,床前的台灯被打开了。
台灯柔和的暖光让我变得镇定了一些,我刚要说话,就被一具火热的身体紧紧抱住。
“温潇,你终于醒了。”
男人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疲倦,还有一丝不易被听出来的委屈。
我想,这个男人怎么会委屈呢,我一定是听错了。
“你想喝水吗?”
左愈紧紧地搂着我,半晌后,他轻声问我。
“左愈,你为什么抱着我?”
我看着灯光下,他俊美的触目惊心的脸。
“我为什么不能抱你?”
左愈皱着眉,因为没剃胡子,他的下巴上已经长了一层胡茬。那样粗糙硬朗的触感,擦着我的面颊,让我忍不住战栗。
这个怀抱,这么温热,让人想要沉溺其中,仿佛一辈子都被他这样抱着才好。
“你应该抱的人是温霏。”
但下一刻,我就用尽浑身力气,将左愈推开。
我的话音落下,我看到左愈的神情变得僵硬。他似是惊讶,似是受伤地看了我半天,然后他轻轻地开口:
“你都想起了什么?”
我低下头,微微一笑,不用照镜子我都知道自己笑得能有多难看。这一笑,不是在嘲讽左愈,而是在嘲讽我自己。
“我能想起什么。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被回想的吗?左先生,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强迫自己用冷静的语气和这个男人说话。可在这么做之后,我才发现在他面前,我所谓的冷静只是一戳就破的泡沫。
可笑又可悲。
“你想起了最痛苦的事,却忘记了最重要的,我最想让你记住的。这就是上天对我的惩罚。”
左愈的声音中有细微的颤抖。
我不知道,他要说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他爱我。
我知道,这一定是我听错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赤着脚要下床。
“你干什么?”
左愈见我起身,皱着眉问。
“我要回家,你不能把我关在这里。”
我咬了咬嘴唇,用最强硬的姿态面对这个男人。
听到我的要求,他微微一愣,然后,他用温柔到让我不敢置信的口吻说:
“好,我这就送你回家。”
站在市中心豪华的希尔顿酒店楼下,我抗拒地说:
“这是酒店,不是我的家。”
左愈对我一笑,轻声道:
“惟墨和艾凡都在这里等你,我也在这里,这怎么就不是你的家?你的家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
听到惟墨和艾凡的名字,我强迫自己变得冷硬的心又瞬间变软,就像在初春就融化的那薄薄一层白雪。
“难道你要抛下他们,去别的地方吗?孩子们会伤心的,他们等你很久了。”
左愈平淡的一句话,就让我放弃了抵抗。
“走吧,我带你回家。我向你保证,如果你真的不想再待在这里,我会让人送你走。”
他看着我,目光中只有足以让我迷惑的深情,没有强迫。
再多看他一眼,我就真的要迷失在他的双眸里了。
于是,我移开了眼。
“妈咪,真的是你吗?我不是在做梦吧?”
穿着恐龙睡衣的艾凡看到我,不敢置信地揉着自己的眼睛。站在他身旁的左惟墨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直接扑进了我怀里。
“妈咪,欢迎回家。”
左惟墨的声音很轻,很软,但却有无法用言语描述的力量。
“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妈咪,我还以为,以为你要睡好久。”
艾凡一边揉眼睛里泛出的泪花,一边高兴道:
“今天晚上,妈咪你陪我和哥哥一起睡吧。”
我笑着说,好啊。
到了艾凡的房间里,看着他和左惟墨一起乖乖地躺下,我的心情正好,却又看到一个早过了儿童年纪的人上了儿童床。
“你下去,你上来了我和孩子们还怎么睡。”
我皱着眉,黑了脸,试图把左愈赶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