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登的手下们面面相觑,再看看他们已经被敌人制服的头子,我从他们的眼睛里就看得出,他们已经萌生退意。倒是之前一直对我很不客气,现在被蒙面人扭断了胳膊,疼得一脸冷汗的刀疤男对着他们恶狠狠道:
“你们这些饭桶,兰登先生平时在你们身上花了那么多钱,如今遇到危险你们就要倒戈了?那个女人和少爷是兰登先生命令我们要保护的人,假如她们出了三长两短,今天在这里的人,一个都别想活!”
制住刀疤男的蒙面人加大了手上的力度,让他痛得嗷嗷叫。
“都别听这个疯子胡说——”
蒙面人中的领头者开口了,他那双露在面罩外的阴冷双眸扫过在场所有人,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我和艾凡身上。被这双眼睛一盯,我浑身的冷汗冒得更厉害。
“动手。”
下一刻,蒙面人冷声发出命令。
即使兰登雇佣的这些保镖有心想要保护我们,可对方的认输毕竟太多。没过多久,我和艾凡就落入了蒙面人的手里。强壮男人紧紧钳住我的下巴,仿佛随时都能将我的脖子拧断。
而艾凡也被人控制了起来,我在慌乱中看到他漂亮的面容皱成一团,那伙人毫不怜惜地扯着他的衣服,而他控制不住地哭喊起来,害怕至极的声调却没换来任何善意的对待。
“臭小子,鬼叫什么?安静点!”
抓着艾凡胳膊的男人凶狠地低声骂了他一句。这种时刻,我努力将眼眶里快要泛出的泪水憋了回去,对劫持了我们的匪/徒道:
“有什么事冲着我来,他只是一个孩子,别对他那么粗/暴。”
闻言,我身后的男人发出低沉难听的笑声,用仿佛被烟草熏坏了的嗓子满怀恶意道:
“小妞,你倒是挺有母爱的啊,这时候还关心那个小崽子。依我看,你还是关心一下你自己比较好。至于你说的粗/暴——呵呵,我们的好戏还没开始呢。”
说完,他手上的力道加重,竟直接粗鲁地将我撂倒在地上。
“你要干什么?!”
我惊呼出声,不敢相信,这个人竟然当着艾凡的面,开始解衣服的纽扣。我看到这一幕,立刻就有了极端不好的联想。
“坏人,你要对妈咪干什么!”
就在这个男人向我俯下身时,艾凡忽然狠狠地咬了一口拽住他的男人的手臂,然后拼命向我冲过来,一头撞向狞笑着的男人。虽然艾凡的勇气可嘉,但他毕竟只是三岁大的孩子,那男人却是保守训练的打手,而且身强力壮,艾凡这一下根本就伤不到他。
“小崽子,敢撞你爷爷我!”
男人的神情越发狰狞,他一把揪住艾凡的衣领,将艾凡从地上提到半空,弄得艾凡痛苦地发出挣扎的声音。艾凡白皙的脸涨得通红,而正苛待他的男人仍然不肯放手。
见到这一幕,我红了眼睛,身体里迸发出一股突如其来的力气,竟一脚踹开了摁住我膝盖的男人的帮手,不管不顾地从地上爬起,一拳打在了男人的鼻子上。
这一拳,让他鼻血横流。红色的喷泉飞溅,甚至溅到了我的脸上。我愣了一瞬间,因为我从没想到,自己居然能使出这么大的力量。随即,在另一个蒙面人朝我扑过来时,我的头脑有些发晕,然后,我给了对方一个过肩摔。
“你这个臭女人,居然敢打大爷我!”
鼻子上挨了一拳的男人很快反应过来,他气势汹汹地冲上来,愤怒的复仇拳头就要回到我的脸上——
“住手!”
忽然,一个饱含怒意的男声响起。
这不是兰登的声音。
我是*听到这个声音,但却又觉得,这个声音陌生又熟悉。侧过头去,看到小教堂的大门不知在何时被人踹开,苍白的月光照进室内,一个挺拔的黑发男人正在向我跑来。
“老大,他怎么来了——”
见到这男人的瞬间,那些蒙面人就都慌乱起来。而原本还扬言要好好教训我的领头人也变了脸色,大为惊骇地倒退好几步,后来连跟在他身旁的兄弟们都顾不上,快步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道:
“行动失败了,还不撤!都愣着干什么!”
一语惊醒了所有站着不动的蒙面人。
“老大,等等我们啊!”
一时间,原本还威风凛凛的匪徒们在本该神圣安详的教堂里到处乱窜,如同被发现驱赶的耗子,而突然出现的黑发男人身后还跟着另一群保镖。混乱的情景就像是一场追猎游戏,只不过,蒙面人从狩猎人变成了猎物。
我站在原地,无措地抹了抹脸上湿凉的鲜血,也不知这是那个蒙面人留下的,还是我自己擦破了皮肤流出来的。
黑发男人顾不上奔跑的宵小,从一开始,他的目光就锁定在我身上。在我彷徨的注视下,他用快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直接跑到我的面前,然后,他二话不说,一把将我揽入怀里。
他的衣服是冷的,可呼吸却是热的。他的怀抱,让我生出了一种熟悉的错觉,就好像我曾无数次被他拥抱过一样。
“你是谁?你别碰我妈咪!”
一旁,艾凡仰着小脸哭得快断了气,他被吓坏了,以为这个黑发男人也是坏人。
“艾凡,艾凡——”
听到艾凡慌张的声音,我反应过来,回过神,立刻从男人的怀抱中挣脱出来。我有些趔趄地走向艾凡,蹲下身,将艾凡紧紧地搂住。
“让妈妈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我心疼地松开艾凡,检查着艾凡浑身上下是不是有伤口,但万幸的是,除了他的脖子刚才被勒着了有些红肿之外,别的地方都完好无损。这样一看,我稍稍放了心,才勉强能保持理智,思考一下自己和艾凡目前的处境。
“温潇——”
黑发男人站在那里,和兰登截然不同却同样俊美的面容上凝满了我看不透的复杂情绪。他的情感炽烈到让我心惊,也让我无所适从。他深沉又惊喜,错愕又悔恨,痛心又痴迷地望着我——
这么多的感情,都放在那一双眼里,有什么沉重热烈到刻骨铭心的东西仿佛要从他漆黑的双眸里溢出来——
我慌乱地移开眼,脑子里一片混乱,又苍白得可怕。
我想要确定,却又没办法直接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在我的脑海中时不时的闪过画面,让我觉得以前的我和他一定关系匪浅的黑发男人。失去记忆之前的我,到底认不认识他?或者是认识一个像他这样的人?
如果我真的认识他,那我和他之间又有什么故事?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刚才,你带人闯进来,是为了救我和艾凡吗?”
闻言,男人在瞬间皱紧眉头,又上前一步,对我伸出手,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臂,冷声问:
“你管我叫什么?这位先生?”
不知为什么,我以为礼貌的称呼,却将男人激怒了。他看着我,眼里翻涌着无以名状的愤怒和痛苦。
“呃,对不起,我不知道——那您希望我怎么称呼您?”
虽然现在的男人对我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但看到他痛苦,我却有于心不忍的感觉。在不算明亮的蜡烛的照明下,我眯起眼睛,竭力地分辨着男人的容貌——
我可以看出,他就是登上过娱乐新闻头条的那位左愈先生。
是他吗?
真的是他吗?
一直萦绕在我心头的黑发男人,就是这个男人?关于以前的我,他都知道什么?我和他之间,是否有过重要到足以影响我整个人生的纠葛?
恍惚之间,我又想起前不久看到的新闻上,有一个非常美丽的女明星挽着左愈的臂弯。从画面上看,左愈和那个女明星郎才女貌,十分般配,宛如一双璧人。
他带给了我强烈的悸动,可在他身边,早就有女人挽着他的手了。
因此,我们的关系很可能没我想的那么重要。或许,所谓的关系匪浅只是我单方面的幻想罢了。可如果我对左愈来说没有那么重要,他又为什么要用这样情深的目光看着我?
明明他都有那么漂亮出众的女朋友了啊。
“温潇,你是在装不知道,对不对?告诉我,你什么都记得,你只是为了捉弄我——”
左愈痛心疾首,他的额头上青筋暴起。
我摇头,抱歉道:
“对不起,我是一个失忆症的患者。三个多月前,我才醒来,在那之前的记忆,我都想不起来了。”
说着,我因不忍看到他双眸里的光一点点的黯淡下去,赶紧找补道:
“但我知道,您是左愈左先生,左氏集团的掌门人。”
听到我说出他的名字,左愈的双眼又一下子亮了起来。不知为什么,但我看到他眼里跳动着的强烈希冀,为了不让他失望得更厉害,我只能沉下心,立刻解释道:
“您别误会了,我知道您的名字,是因为我在新闻上看到过您。”
宁愿一时残忍,也要把话都跟这个男人说清楚,以免他对我怀有失真的期待。
那样对我来说,才是真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