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瞬间,在阳光普照的大街上,陶修竹却有失魂落魄的感觉。
她一个人站在大街上出神,在暗中保护她的左氏保镖觉得情况不对,走出来询问。
陶修竹回过神,微笑道:
“我只是一时想到了些往事,让你们担心了,麻烦你们了。”
保镖见她说没事,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保持警惕的继续暗中保护她。
有了刚才在餐厅的那张纸条,陶修竹明白自己是被人盯上了,她没有心情再去歌剧院看表演,直接坐车回了酒店。
回到房间里,陶修竹脱下外套,从行李箱里拿出压箱底的一个梳妆盒。
这个梳妆盒是件做工很精致的工艺品,彩漆的地方已经有些许斑驳,上面没有镶嵌任何珠宝,并不值什么钱,不过陶修竹走到哪里都带着它。左嫆宛看到过不止一次,觉得好奇还问过她这里面装着什么,陶修竹只是笑笑,说这是左鸿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陶修竹这么说,左嫆宛想到已经过世的父亲的音容,心里很伤感,就不说要看里面的东西了。
此时此刻,陶修竹面无表情地盯着梳妆盒看了会儿,然后伸手摩挲着梳妆盒掉漆的部分。过了会儿,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心,才把盒子打开。
清澈如风铃的旋律声缓缓响起。
梳妆盒里放着一张被折起的照片,一把小小的钥匙,不知道是用来开什么锁的。
陶修竹轻柔地拿出那张折起的照片,将它缓缓摊开。
照片上是三个年龄相仿的女孩。
她们都是青春正好的年纪,都有着美貌的面容,但对着镜头,却没有人笑。
每个人都是同样沉默。
背景一样暗淡。
这张照片看上去会让人莫名感到不适,有压抑阴暗的感觉,但陶修竹却一直保存着它,因为这是三个女孩的唯一合照。
没有这张照片,大概就连她自己都会忘了,在这世界上的某个角落,某个时间里,还有这样的三个女孩一起活过。
年轻时的她站在三个人的最右边。
左数第一和左数第二是陶修竹的姐姐,但她一直没弄清楚,她们之间到底有没有血缘关系。
陶修竹曾经的养父,那个将她们姐妹三人抚养长大的男人就是一个疯子,混账,没有任何道德可言的恶人。
他隐匿在英伦地下,辗转在各个罪恶的场所之间。从陶修竹记事起,她没有母亲,但他曾陆陆续续的带回过一些女人,可往往不出几日,他就厌倦她们了。
然后,他会把一些他认为不听话的人解决掉。
她们姐妹三人是他名义上的女儿,她们都是东方面孔,而他却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英伦白人。他高兴的时候,会给她们带一些精致的礼物,还说他讨厌儿子,他觉得儿子长大后一定会取代他,因为男孩成长为男人时总是要用打败父辈的方式来证明自己。所以,他只要女儿就够了。
不高兴的时候,他就会化身为恶魔,他的那些体罚方式,陶修竹现在想起来还不寒而栗,觉得自己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冒着寒气。
但她最怕的还不是他的惩罚,而是他会逼迫她们去做的那些事。
做他的女儿,想在他身边活下去,就要出卖良心和身体。
这样见不得光的生活,对年轻时的陶修竹来说实在太痛苦,她总是不愿意向他妥协,成为他期望的那种制造罪恶的机器,为此她也受了最多的苦。
陶修竹的两个姐姐,二姐不敢反抗,事事顺从养父,但良心未泯。而她的大姐自愿的帮助养父做事,甚至还想弄出自己的事业。
她的大姐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为了达到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比养父更疯狂。
但这样心理扭曲的大姐,对两个妹妹仍然留有一丝温情。
最后,她和二姐相继遇到了愿意带她们离开的男人,是她的大姐说服了养父放她们离开。二姐嫁给了上官家的嫡少爷,成了上官夫人,陶修竹遇到了她的左先生。
陶修竹记得自己离开时,那个美得十分凌厉的女人送她到左鸿的车子前,斜着倚在香樟树下,对她笑了笑说:
“记得偶尔回来看看我。”
可陶修竹这一走,却一直没回去看过大姐。
刚离开时,她不断在梦里见到那个杀/人不眨眼的狠厉女人,一想到对方的手上沾过多少鲜血,有多扭曲的享受杀戮的乐趣,她就会在半夜惊醒,一身冷汗。
她故意不去打听有关大姐和养父的消息,却在某一天收到了一张婚礼的请柬。
署名人是她的大姐。
请柬上用略显冷淡的笔触写着:
三妹,大姐十八岁那年为一个男人怀孕,为他生下了儿子,为他被父亲责罚,为他抛弃儿子,现在,那个男人带着儿子回来娶我了,我决定嫁给他。他的家族非常有权势,而女人总归是要嫁人的。你和二妹的婚礼我不方便出席,因为我不想给你们添麻烦,但我的婚礼我想请你们来。来吧,就当来看看我吧。
陶修竹收到这张请柬,把它和那张三姐妹的合照一起收进梳妆盒里,但没有去参加她姐姐的婚礼。
她不想再和过去有任何关联。
收到请柬的三年后,陶修竹又收到大姐的来信。大姐寄来了丈夫和儿子的合照,照片背后写着陶修竹外甥的名字,那个漂亮的男孩叫兰登,他有着和他父亲一样的金发蓝眸。
陶修竹没像收起结婚请柬一样保存外甥和姐夫的照片,因为她知道她的姐夫是什么人。
一个比她的养父更加可怖的男人。
陶修竹不想记住那张罪恶的脸,也不想接受大姐为这样的男人生育儿子的事实,更不想清楚地意识到,她称呼为姐姐的那个女人,本质上和他们是同一类人。
然后,再听到和大姐有关的消息,陶修竹知道她心狠手辣的大姐去世了,被葬在伦敦的某一块墓地里,她的丈夫也死于同一年。
随着他们的离世,往事似乎也随之被埋葬。
但事实却不是如此。
那个在餐厅里让侍者递给她纸条的男人,应该就是她的外甥兰登。
陶修竹坐在床边,沉默地想,对方为什么要找上她,是为了什么。
她不相信,那种家族培养出来的继承人,用这种方式向她提醒他的存在,真的只为想让她去祭奠他的母亲而已。
想到这里,陶修竹拿出手机给左嫆宛打了个电话,对方仍然关机。
因为心情烦闷,陶修竹一人在偌大的房间里更觉冷清,她走出了房间,下楼去大堂。
路过前台时,工作人员礼貌地叫住她,说收到一封寄给她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