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进来之后,看了莫嫣的情况就立刻对她进行抢救。
宋特助和莫婉被护士推出病房的时候,莫嫣咳嗽得已经喘不上气,莫婉一直叫着她姐姐,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听觉,低着头只是一个劲地咳嗽,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
病房外。
宋特助和莫婉站在一起,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病房里进进出出。医生与护士卖力地抢救着病人,忙碌到争分夺秒。良久,宋特助听到身边传来少女压抑的哭声。
他看向莫婉,见她用手捂着眼睛,泪水却从指缝流出。
察觉到宋特助在看自己,莫婉低声道:
“对不起,我不该这时候哭。我只是——”
她只是很害怕。
被从她所谓的“养母”手里救出之后,她就被自己从来都不认识的陌生人带到了沪城。她虽然会说汉语,但在她的印象中,她从未来过沪城,这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陌生的地方。
在陌生的地方和陌生的人相处,她内心的忐忑又能向谁诉说。直到宋特助把她带到莫嫣身边,告诉她,这个病重的女人就是她姐姐。
说来奇怪,明明在莫婉有记忆之后,她就没见过莫嫣。可当她见到莫嫣的第一刻,她就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了一种亲切,本能般的亲切,无需任何缘由。
当莫嫣对她露出惊喜的笑容时,她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她在心里对自己说,她有姐姐,有亲人了,她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孤独一人了。
那种谁都不能相信,谁都不能去依靠的经历,似乎不会再有了。
可现在,莫婉知道她的姐姐陪不了她多久。
她一想到当莫嫣离开这个世界后,她又会回到谁也不在乎她,谁也不会陪伴她的日子,她就害怕得受不了。
亲情还来不及建立,可她已经感受过阳光是什么,又怎么让她甘心回到黑暗中。
“我知道。”
宋特助看着她年轻青春的容颜,有些痛苦地说,“你很害怕以后的生活吧。不过没关系,我答应你姐姐,我会照顾你。”
莫婉拿开挡住眼睛的那只手,看着他,有几分恍惚。
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这么绅士又优雅的男人,之前被社团控制时,她见过的都是小混混和打手。他说会照顾她,让她心里一动。
宋特助注视着莫婉,想到的是她和姐姐莫嫣的差别。明明是有三分相似的面容,但和莫嫣不同,莫婉脸上有一种执拗倔强,她像个刺猬,浑身都是刺,可又很害怕受伤。
而莫嫣因为受伤太多,早已经学会逆来顺受,把害怕受伤的心思都藏起来,因为她知道害怕也没用。
害怕受伤,是因为还不放下对这个世界的希望。
这一对姐妹,他怎么也无法弄混她们。
与其说他看到莫婉,是看到另一个更年轻的莫嫣,不如说是看到一个崭新的人,一个他曾希望莫嫣会是那样的女孩。他来不及挽救莫嫣,但他还来得及让莫婉走向更美好的未来。
“等过几天,我会让人给你办手续,送你去上学。”
宋特助从莫婉脸上移开目光,望着莫嫣的病房缓缓道,“你姐姐也希望你能读书,最好能考上一个大学。但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只要你好好学习就可以。”
他透过敞开的病房的门,看着被围住的莫嫣,听到自己对莫婉说:
“你还有大把时间,一切都可以慢慢来。”
话音落下,病房里忙碌的人忽然都停止了动作。宋特助看到医生转过头,对一名护士说了什么。被问到的护士看了一眼手表,然后又回答了医生什么。
一旁,另一个护士拿出一张纸,写下了什么。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永远不变,又有什么永远变了。
宋特助感觉时间在这一刻暂停,虽然它最后又终将流逝,毫不留情。
“北城时间十五点三十一分,病人莫嫣离世。”
半个小时后。
医院的走廊上,一个男人失魂落魄般跑来。他明明是朝着一个目标狂奔,却给人一种夺路而逃的感觉。他撞到了人身上,都浑然未觉。宋特助对他道:
“你来晚了。”
裕衡在病房门口站住脚,他看着宋特助,但此时宋特助是谁对他来说已经意义不大,他问,“她呢?”
宋特助望着面前这个曾和自己打架的男人,他看过裕衡挥动拳头时的模样,越发觉得现在这像丧家之犬一样的裕衡,实在是可悲又可恨。
为什么一个人能愚昧到连自己的心都看不清?
为什么一定要任由自己错过最重要的人?
“她已经离世了,你来晚了。”
宋特助没有流露出怪罪之情,只是平静地问裕衡,“你刚才在哪里?”
裕衡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他也没听到宋特助问了什么。
追来的沈三刚好听到这句话,对上宋特助的目光,替裕衡回答道,“刚才大少爷就在医院楼下,他也不想错过,他只是——”
只是预感到莫嫣的离开已是定居,所以他一个人在医院楼下的停车场里宣泄情绪,连踹了好几脚自己的座驾,像是一个狂躁病发作的患者。
“她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呢,我还没有告诉她,我已经原谅她了。”
裕衡忽然道,“可是,我还没告诉她啊,她不是很想知道吗,她不是很想听到我说,我原谅她了吗?”
宋特助看着裕衡,隐忍着才没有对他挥出拳头。他此时的心情很奇怪,一半燃烧着名为愤怒的熊熊烈火,另一半又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那样平静。
“你说晚了。”
他轻声道,“她再也听不见了。”
说完,他转身离开。他听到身后传来男人崩溃的低/吼,他好像还听到了哭声,是裕衡在哭吗?
已经不重要了。
三个小时后。
“小婉,走吧,我带你回家。”
在医院把手续都办完,宋特助对莫婉道。另一边,裕衡看着沈三,“莫嫣想和裕止葬在一起,你去办。”
沈三顿了顿,低声说是。
他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因为其实在那个女人开口请求时,他就看出大少爷心软了。大少爷明明是想答应她的,为什么当着她的面,却要说拒绝的话呢?
大少爷明明——
明明在很早的时候开始,就被那个女人吸引了。
东京。
小邵走到阳台上,对左愈道,“我查到川崎说的那个中间人了,这人果然是受龙哥的指使,才把元冒带上的船。还有响尾蛇那边,他的一个手下悄悄提供给了我们的线人龙哥的照片和活动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