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宜欢穿着夜行衣被“请”去了小佛堂,蒋冲亲自将人送进去后,毫不犹豫的关门挂锁,面对里面廖宜欢的骂声充耳不闻。
吩咐黄玉守好小佛堂后,蒋冲才转身朝外走去见了廖楚修。
廖楚修站在院子里,见蒋冲出来开口道:“人送进去了?”
“已经送进去了,属下让黄玉带人在外面守着。”
廖楚修淡淡“嗯”了一声:“让他们好生守着,不准放宜欢出来,十次金刚经,一个字就不准少。”
蒋冲闻言忍不住咧咧嘴,那金刚经可不是什么好抄写的东西,就他抄上两三次都会觉得手软,更何况是那么坐不住的廖宜欢,廖宜欢每次被罚抄经都跟打仗似得,抄完要废上许久,这次的十次抄完,小姐怕是得蔫儿许久。
他挺同情廖宜欢的,不过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面上却是低声道:“世子,邵大人那边传来消息了,说是八皇子昨天夜里犯了病,御医言说浸泡温泉能缓解病痛,陛下已经恩准,让八皇子三日后去东郊浮云山行宫小住。”
廖楚修抬头,眼底带着几丝寒光:“又犯病了?”
昨天是乔儿的生辰,萧元竺就犯了病,可真巧。
他一边迈步朝外走,一边冷声问道:“百里那边准备的怎么样了?”
蒋冲回道:“百里公子在莳花馆中与李家公子遂一见如故,听闻东郊红梅盛放,李遂特地邀请百里公子前往浮云山观景。”
廖楚修闻言挑眉:“他倒是会挑人。”
那个李遂是丞相李丰阑的弟弟,南郡督守李丰豫的儿子,李丰豫在外就任,常年不在京中,李家老夫人心疼孙子,便将李遂留在了京城养在本家。
李遂是李丰豫的幼子,从小就被娇宠,李丰阑也对这个侄子十分喜爱,李遂上头的几个哥哥都各自有了差事,唯独他却被养成了闲散性子,平日里最爱的就是赏花作画,谈论风月。
原本他们计划好的时候,百里轩说他会自己去挑一个合适的人选,没想到居然挑到了李丰阑家的。
蒋冲闻言在旁说道:“世子,属下原是打算先派几个人去东郊候着,好随时能够接应百里公子,可是百里公子却不让我们的人去,他说我们的人去了耽误事儿。”
廖楚修闻言想起百里轩那性子,见蒋冲坑吧的样子就知道百里轩当时说的怕是还要更难听些,他扬扬嘴角道:“他既然不要就算了,你告诉他,让他小心着点,那个萧元竺有些古怪,别阴沟里翻了船。”
廖楚修说完就朝外走去,蒋冲见着他一副准备出府的样子,连忙扬声道:“世子,你这是去哪儿?”
这都什么时辰了,世子还要出府?
廖楚修头也不回:“郑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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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乔跟廖宜欢分开之后,回去就直接找了冯蕲州,她开口便说让冯蕲州召衾九回府,冯蕲州见着冯乔板着张小脸,虽然奇怪她为什么会找衾九,可见冯乔不想说,他便也没多问,只是让左越通知天风堂那边,让衾九回府。
衾九回来时,冯乔让她去了自己房里,两人嘀嘀咕咕了一会儿,衾九就直接出了府。
等衾九离开之后,冯乔在房中一直没睡,抱着本《至兵通记》窝在软塌上看着,三只大狗蜷在她脚底,趴着脑袋嘴里不时的发咕噜咕噜的声音,而趣儿支着脑袋一点一点的打着瞌睡。
红绫又替冯乔换了个汤婆子,低声说道:“小姐,这都快子时了,小姐不如先休息?”
冯乔抬眼,见那边趣儿被惊的坐直了身子,不住揉眼,对着两人说道:“你们先去睡吧,我等衾九。”
红绫见冯乔又低头将视线落在了手里的书上,一副不打算休息的样子,开口道:“那奴婢陪着小姐,”
红绫拍着趣儿的肩膀,将趣儿哄去睡了觉,就从一旁的针线篓子里拿出副针线来,坐在一旁安静的绣着。
房中只听到烛火噼啪的声音,还有冯乔不时的翻书声,又过了许久,门外才传来敲门声,紧接着裹着大氅的衾九带着一身寒气从外面走进来。
“小姐。”
红绫见到衾九,连忙放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来,而冯乔也放下了手里的书,看着衾九被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柔声道:“辛苦你了。”
衾九闻言苦笑,自从冯乔知道了她的心意之后,就不再让她跟在身边,冯蕲州听说冯乔想让她回天风堂后,也几乎没做他想就同意了下来。
那次之后,她就很少再回五道巷这边,而冯乔面对她时,虽然一如往前,但是衾九总能感觉到她言语上的疏离和客套。
“小姐是奴婢的主子,为小姐办事,奴婢不觉得辛苦。”
冯乔闻言笑了笑,也没去辩驳衾九的话,只是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衾九瞬间就想起冯乔让她去干的事情,这一瞬间才突然觉得眼前的人还是个孩子,也会做一些孩子气的事情,她开口说道:“小姐吩咐的事情奴婢已经办成了,奴婢去了一趟郑国公府,也将小姐要送的东西送到了温禄弦身边,只是小姐让奴婢揍温禄弦的事情,奴婢没动手…”
冯乔捧着茶杯抬头:“没机会?”
衾九摇头:“不是,奴婢是有机会下手的,只是还没等奴婢动手,郑国公府的房梁塌了,温禄弦被横梁砸晕了…”
“噗——”
冯乔刚喝了口茶,听着衾九的话一口水喷了出来。
冯乔不可思议的看着衾九道:“你说什么,房梁塌了?”
衾九也是满心的无奈,别说是冯乔觉得不可思议了,就连她即使是亲眼所见,到现在都还觉得之前那一幕简直有种见了鬼的感觉。
她原本奉了冯乔的命令送了点东西去郑国公府,当时温禄弦正因为郭家的事情被郑国公训斥,她进房的时候里面没人。
等着她把东西送进温禄弦的房里,到外面等着温禄弦回来完成小姐另外一个吩咐,找机会揍一顿温禄弦的时候,谁曾想才刚看到温禄弦走到拐角处一个廊庑下,还没等她动手,那原本完好的房梁顶就直接“哗啦”一声塌了下来。
当时她就藏在离温禄弦不远处的树上,亲眼看到那上面的瓦片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而上面掉下来的横梁更是跟长了眼睛的一样,就那么刚好的砸在温禄弦身上,直接将温禄弦砸晕了过去,就连藏在树上的衾九能看到他被砸的扭曲的胳膊。
衾九轻咳一声道:“奴婢亲眼所见,当时动静太大,整个郑国公府里都听到了声响,奴婢怕惹出麻烦,就没敢多留,直接回来了。”
衾九将当时的情形跟冯乔说了一遍,当听到衾九说温禄弦叫的惨状时,冯乔原本有些惊愕的脸上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这算不算是报应啊,那郑国公府的房子偏不偏就塌了,好不好还刚巧砸在了温禄弦身上。
她知道自己此时不该笑的,可她就是忍不住,白日里被温禄弦给惹出来的郁气瞬间消散一空。
衾九见着冯乔的笑颜,脑子里也浮现出之前那一幕,也是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的那种隔阂倒是少了许多。
过了许久,见冯乔眉眼弯弯的样子,衾九忍不住问道:“小姐,奴婢能不能多嘴问一句,你为何突然对温禄弦这般上心,还让奴婢特地将拾遗香过去?”
冯乔揉揉笑得有些发疼的肚子,开口说道:“那不是拾遗香,而是灵隐香,衣物沾染之后,数日不散,而且但凡与其有所接触之人,身上都会染上灵隐香的味道。”
灵隐香的味道清幽,寻常若是不注意时,几乎闻不出来,可是冯乔上一世研究古香方的时候,却是能够轻易的分辨出这种香味来。
郭聆思昨日受伤的事情有些古怪,今天见到范悦的时候,那种古怪的感觉就更加厉害,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和王玉若、范悦都脱不了干系,可是她跟郭聆思聊过之后,却发现她跟两人根本就没有往来,更不说这种想要她性命的仇怨。
王玉若和范悦,她可以继续去查,可是温禄弦那边她却不敢放松。
今天在茶楼里,她为了断了温禄弦的念想,说的那些话无疑会让他生恨,而且如温禄弦那般自私之人,他也未必会这么容易对郭聆思死心。
冯乔虽不是恶毒之人,也不怕遭人记恨,但是她却不会给自己,给爹爹留后患。
温禄弦如果不来招惹她,也就算了,那灵隐香甚至还有养神宁心的作用,可他如果因为今天的事情想要对付她,或者因爱生恨想要对付郭聆思,那今天夜里给他送过去的东西自然能让他好好喝上一壶。
冯乔的话虽然没说的太明白,衾九却是知道了她话里的意思:“小姐是在防着他?”
“以防万一罢了。”
衾九听着冯乔的话,忍不住开口道:“小姐,这京中如今越发的乱了,大皇子自从上次的事情后,行事就越发急躁,四皇子和襄王也是蠢蠢欲动,二爷如今位高权重,难免遭人嫉恨,红绫和趣儿都不会武,你不如让奴婢回来吧?”
冯乔摇摇头:“不用了。”
“小姐,奴婢只是想护你周全……”
“真的不用。”
冯乔见衾九脸色有些不好看,对着她说道:“你也不用多想,我不让你回来,不是因为其他事情,而是我真的觉得你不适合在我身边,我之前已经告诉过你原因,而且你在天风堂能更好的帮助爹爹。”
衾九皱眉:“可是小姐你的安危…”
“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另外选一个身手好的人来保护我。”
衾九张了张嘴,见冯乔心意已决,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等到衾九离开之后,冯乔才有些懒散的靠在身后的软垫上。
她知道衾九担心什么,也知道衾九为什么想要回来。
冯蕲州如今越发风光,朝中忌惮他的人就会越多,他如果真的只是忠于永贞帝的纯臣,哪怕不依附任何一派,他也无所畏惧,可是冯乔心里却很清楚,爹爹要做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纯臣会做的事情,而他的那些打算更是可以说是大逆不道。
冯蕲州为人周全,行事从来都不会冒进,而她却是唯一能够牵制他的软肋。
一旦她出了事情,以冯蕲州对她的在意,难保不会再出现上一世那般冯蕲州因寻她遭人算计身死的场景。
冯乔一直都很清楚,她保全了自己,就等于保全了爹爹,所以她才会想要习武,可是习武这事情绝非一朝一夕就能有所成就的,所以当务之急,她身边还是要有一个身手不错,又忠于她的人。
冯乔手指轻叩着桌面,微眯着眼,脑海中瞬间就划过一道身影。
也许她该去试试看,能不能提前找到玲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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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国公府房梁坍塌的事情到底还是传了出来,听说不仅砸晕了温家公子,还砸断了他一条胳膊,让得温家公子一时间连床都下不来。
百姓总是信奉鬼神之说的,这房梁坍塌的事情一时间传的神叨叨的,京中的人都是议论纷纷,倒是郭家那边听说了此事后,郭老夫人拍着桌子叫了声“好”,然后大手一挥,给下人发了赏钱加了菜不说,若不是郭崇真拦着,怕是还得弄串鞭炮挂在府门前大放一回。
冯乔时隔两日出门的时候,还到处都能听到议论这事的人,而郑国公府这事儿一出,反倒是将之前郭聆思的事情压了下来。
廖宜欢整个人蔫哒哒的靠在桌前,听着周围那些人的议论声,忍不住说道:“什么鬼啊神啊的,不就是塌了个房梁砸断个胳膊吗,怎么现在传成郑国公府全都塌了,这要是再传下去,指不定传成郑国公府里的人全被砸死了…”
冯乔轻笑:“流言不就是这样吗,以讹传讹,到后来谁还记得真相是什么?”
廖宜欢翻了翻眼皮,瘫在那里连话都懒得多说。
她被廖楚修关在佛堂里抄了整整两天的经文,好不容易才解脱出来,现在她只觉得她手疼脖子疼腰疼屁股疼,就像是脱了水的咸鱼,恨不得直接躺尸。
楼上百里轩正跟廖楚修说话,眼角余光就扫到了下面有个挺眼熟的人,他倒退几步退回了楼道口,侧着脸道:“小修修,那不是你家妹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