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温没有说错,李存瑁此次前来就是担忧后路不稳,但是他不是想着北攻洛阳,而是将目光放在了荊襄之地,这是朱温没有想到的事情。
朱温陪着张氏不愿面见李存瑁,李存瑁好像也知道此时不可能见得到朱温,在军卒前来告知后,李存瑁很有风度的微笑离开,甚至连丁点不悦都无。
开封城并未被营州军破坏,但是河北军却对开封造成了很大的损失,房屋不知被烧毁了多少,空气中甚至还弥漫着尚未散去的烟火气息。
李存瑁前来开封,如一国使臣,朱温自也不会在这些小事情上丢了面皮,他们居所自也奢华无比。李存瑁离开了朱温府邸后,并未径直回转居所,反而在街面上游逛起来。临近午时,带着几名亲卫,径直走入一间看起来不是很大的食肆。
李存瑁一脚刚刚踏入食肆,抬头见一人正独坐一桌案,食肆中却再无他人。见了此人,李存瑁微微愣了一下,最后还是走向那人。
“如此之巧,竟然在此处遇上了邓参军。”
李存瑁很随意拿过一张方凳坐在邓伯贤身旁,但邓伯贤却微微摇头一笑。
“世子可是有些错了,邓某今日前来……”
“呵呵……就是为了见世子一面!”
李存瑁一愣,他不喜欢眼前之人,以为此等背叛之人,就算再如何智谋无双,最终也还是不可靠之叛臣,但听了邓伯贤话语,还是忍不住愣了一下。
“邓参军找李某?”
邓伯贤摇头说道:“邓某已经不再是什么参军,而是司马!”
“哦?你看我这性子,竟然忘了邓司马已经离开了营州军,但李某不明白,邓司马今日前来又为了何事?”
邓伯贤轻笑一声,看向一旁椅凳,又看向李存瑁,笑道:“世子难道就不坐下一叙?”
李存瑁不由轻轻一笑,拉开椅凳坐在邓伯贤对面,皮笑肉不笑道:“邓司马,李某可是有些肚饿了啊!”
“呵呵……世子说笑了,莫不是责怪我开封待客不周?”
邓伯贤嘴角笑意盈盈,丝毫不在意李存瑁一脸不悦,轻笑道:“邓某今日前来,只是想劝解世子,洛阳……贵军还不能觊觎!”
邓伯贤脸色瞬间变得极为阴沉,冰冷眼神让李存瑁身后薛鸦滩神情一紧,紧握的利刃随时要出鞘饮血一般。
感受着身后寒意,李存瑁大手抬起,头也不回道:“邓司马是老朋友了,薛将军不得无礼。”
嘴里随意说着,眼睛却紧盯着毫无所觉的邓伯贤。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邓司马乃天下大才,以为此句如何?”
“呵呵……共逐之?那也是有德……才可居之啊!”
邓伯贤身子前倾,盯着李存瑁双眼,冷声道:“世子觉得……晋王是有德,还是无德?”
“大胆!”
“刷”得一声,利刃出鞘,薛鸦滩眼看就要拔刀一刀砍了邓伯贤……
“砰!”
一声巨响,一柄飞斧插在李存瑁面前,一名魁梧大汉已经出现在邓伯贤身后。
无论薛鸦滩拔刀,还是大汉扔出飞斧,李存瑁、邓伯贤两人神色丝毫未变,只是嘴角露出慢慢讥讽。
“呵呵……”
李存瑁身子向后微微撤了些,依靠着椅背,看着邓伯贤一阵讥讽笑意。
“素闻邓参军智谋无双,可以数十万百姓性命相胁,逼迫李行乾不得不退避三尺,如今看来……也不过如此!”
邓伯贤眉头微皱,手指轻轻点动桌面,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却并不开口。
李存瑁轻笑道:“李飞虎乃天下悍将,合罗弘信、王镕数万兵马,数倍于北衙军卒,竟然还能被一老阉奴逼退,本世子再如何狂妄,也不得不佩服李行乾之能,邓司马以为如何?以为洛阳南衙尚有数万兵卒,以为如何?”
邓伯贤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没想到李存瑁会说出这句话语来,同时也有些疑惑不解了,他不明白李存瑁说了这些话语又是何意?
邓伯贤聪慧,但也只是在某些方面聪慧而已,之所以他对付李思钰有些法子,还是因为他太过了解了那人,可当他面对李存瑁,面对没了任何底线的藩侯后,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见邓伯贤神色犹豫不解,李存瑁更加不屑,说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你们开封愚蠢,我们晋军还没眼瞎呢!邓兄若想要洛阳,我晋军随时可视而不见,任由尔等取了洛阳。”
“如何?”
邓伯贤神色猛然郑重了起来,他终于明白了李存瑁此次前来为何,根本就不是想要得了洛阳,而是……
“荊襄?”
邓伯贤两眼如刀,李存瑁只是嘴角满满不屑,却不开口一言。
邓伯贤沉默了。
按照他得到情报,荊襄之地已经被摩尼教那些匪人占据,实际上,晋军已经被宣武军、朝廷、荊襄死死困在了陈蔡,按照邓伯贤猜想,晋军只会北上攻打混乱不堪的洛阳,抢占东都之地,如此才可能有机会重新夺回太原之地,可他万万没想到,李克用竟然会选择南下荊襄之地,如此……
邓伯贤眉头紧皱,今日前来,就是警告李存瑁,洛阳是宣武军的洛阳,而不是他们晋军之洛阳,宣武军不允许晋军碰触洛阳半分,可若晋军南下,他反而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沉默良久,邓伯贤还是决定先将此事禀告朱温后再说,人也不由双手按桌起身,向李存瑁抱拳一礼,笑道:“打扰了世子雅兴,邓某这就告辞,失礼之处,还请世子莫怪!”
“告辞!”
李存瑁随意拱手一礼,说道:“无碍无碍,邓参军也算是老相识了,些许小事不值一提!”
李存瑁随意拱手,人却没有起身,邓伯贤眼底恼意一闪,也不多言,再次随意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李存瑁嘴角至始至终都是淡淡讥讽笑意,直到邓伯贤离开,薛鸦滩才重重朝门外吐了口浓痰,一脸愤恨。
“小人得势!”
薛鸦滩坐到李存瑁对面,脸上愤恨没了,却是一脸疑惑不解。
“世子,洛阳北衙虽勉强胜了李飞虎,但此时已经退入了陕虢,剩下的也只是南衙数万兵马与河北诸军,南衙兵马虽众,却因朝廷欲杀李悍虎,故而并不愿听命于朝廷,已经是一盘散沙。”
“李飞虎数倍于北衙却一败涂地,如此看来,李飞虎早已不是当年李飞虎,我军精锐破之并非难事,为何还要南下荊襄之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