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俺回来了!”
刘大猛扛着李思钰帅旗,昂首挺胸,看起来挺威武的,李思钰却冷着脸默然无声。
刘大猛心下一个咯噔,忙看向李曜,看到李曜冷着脸,心下暗道不妙。
“啪!”
一个捶胸礼,单膝跪地,低头道:“还请大帅治罪!”
“哦?说说看,你有何罪?”李思钰一边抚摸着手炉,很随意看了一眼正偷眼观察他的刘大猛。
刘大猛心下不安更甚,脸上却不能露出异样,沉声说道:“俺……俺打了李公子,不过是他先抽俺的。还有……还有那个什么河南尹。”
“嗯?”
李思钰看向李昭,说道:“这混蛋打了侄儿?”
李昭额头冷汗顿时冒了出来,忙摆手道:“刘将军未曾打过侄儿,是……是伯和。”
李思钰转头看向李曜,见他身量颇为威武,龙目剑眉,鼻梁挺直高挺,很是帅气。
招了招手。
李曜心跳如雷,平日从未觉得李思钰如何,现在随意一个眼神,随意一个招手,无形威压让人难以喘息。
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到李思钰面前,抱拳说道:“李唐宗室李曜李伯和。”
李思钰眉头微挑,抬眼看着眼前颇为威武的李曜,语气很平静。
“为何打大猛?”
李思钰话语一出,空气中瞬间冷了三分。
“行乾……”
孙揆想要缓和一下,李思钰很霸道抬手阻止。
“为何?”
李曜胸口连连鼓起,沉默许久,缓缓跪下,却不言语。
李思钰正坐了起来,缓缓起身俯视着低着头的李曜。
“是不是很屈辱?”
“一个李唐宗室子孙,一个天下血统最尊贵之人,却要跪在一个关外一名不值的杂种面前……”
“大帅!”
刘大猛猛然起身,额头青筋鼓起,满面怒容。
李思钰只是笑了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静静地在李曜面前站立,丝毫未理会脸色大变的众人。
“人无贵贱之分,若有……那也是人自己分的。”
“你有野心,而且还是脑后反骨之人!”
李思钰冷冷看着李曜,轻声道:“你觉得本帅说的可否有假?”
李曜在李昭惊骇目光下缓缓起身,直面李思钰。
“天下谁无反骨?”
李思钰笑了笑,不可置否摇了摇头。
“来人,把他吊在城头两日,两日不死,可为巩县县尊。”
“姑父……”
李思钰笑了笑,突然有些不想再多言,摆了摆手,默默下了城,刘大猛回头冷冷看向李曜,冷哼一声,大步跟在李思钰身后,百十名亲卫紧跟其后,城头上只有三人,孙揆、李昭、李曜。
“似拙非拙,似明非明,呵呵……”孙揆背着双手缓步离开。
李昭叹息一声,想要张口,最后却成了深深叹息,无奈离去。
城头上只剩下李曜,孤孤单单站在城头,寒风呼呼,心中却怒火滔天……
最终,他还是被死死捆绑着,挂在洛阳城头……
“行乾……洛阳……洛阳……”
孙揆下了城,丢下李曜不闻不问,急忙追上李思钰,追上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了。
李思钰双臂酸疼,行走了一会,看到路边一酒肆,率先走进了酒肆。
“客……客观……”
酒肆掌柜年纪已经很大了,佝偻着身子,一大群凶神恶煞的军卒来到他的酒肆,这让他心下很是不安。
李思钰很温和笑了笑,说道:“店家莫要担心,不知可有些酒水?”
店家犹豫了一下,低声道:“只有……只有一坛了。”
李思钰还未说话,刘大猛却不满了,大声道:“骗鬼呢?别以为俺不知你们的花花肠子!”
“啪!”
“看到没,俺少不了你这老儿酒钱!”
一袋铜钱被刘大猛扔在桌案上,店家眼睛登时亮了,忙点头哈腰。
“是是,是小老儿记性不好,还有些酒水,想来是够几位客官……”
话语还未说完,刘大猛眼珠一瞪,拍桌子怒吼。
“什么几位,俺百十个兄弟呢!放心,俺们少不了你的酒钱。”
店家看向桌面上那袋钱,又看向外面百十身强体壮的军卒,老脸登时垮了下来。
刘大猛还要大吼,孙揆却起身拱手。
“这位店家还请放心,无论多少酒资他们都给得起,尽管放心就是了。”
看着店家还是不情不愿样子,刘大猛很是不悦,冷哼一声。
“哼!别给脸不要脸,若非俺们的酒水喝光了,就你这劣酒老子们还懒得尝一尝呢!”
李思钰一脚踢出,把刘大猛踹了个踉跄,骂道:“咋说呢?”
李思钰抬眼看向店家,沉声说道:“本帅出来未带钱财,店家若是有酒水尽管拿来,本帅从不欠账。”
老店家额头冷汗大冒,忙跪下连连磕头。
“大……大帅饶命……饶命啊!”
李昭起身扶起老店家,笑道:“店家莫要担心,若是你家酒水不足,还请去他家讨来些,酒资断不会短了店家的。”
“是是,小的这就要去准备。”说着就要跑去拿酒,结果又跑回来躬身行个礼,这才匆匆离去。
刘大猛不满道:“大帅您不知道,这些人鬼着呢!见到乞儿,直接棍棒打走,若是穷酸书生,先是一阵讥讽,把书生激怒,随后就会用加了水的酒水糊弄人。”
“若是商贾,那才是跟见了亲爹一般呢,不但是好酒,而且要多少有多少,大头兵……哼!最多给一壶!”
“还是加了水的酒水!”
李思钰一脸好笑,看着刘大猛这模样,好像吃了很多亏的样子,正暗暗好笑呢,一个声音传入耳中。
“这位将军话虽不差,那个……那个大头兵给钱吗?”
众人忙看过去,正见一书生模样坐在角落里。
刘大猛正要大怒,却被李思钰看了一眼,向书生点头笑道:“正如这位兄台所言,酒水又非天上掉下来的,若真是实诚人,估计在这世道早就关门大吉了。”
书生起身拱手一礼,说道:“还是大帅明事理。”
李思钰亦拱手笑道:“不用太客气,反倒是我等打扰了兄台吃食了。”
书生温和一笑,道:“酒肆就是饮酒、吃食之处,算不得打扰,小生的插言反而是孟浪了。”
李思钰点了点头,不再与书生多言,而此时店家已经把酒水送来,看着几坛酒水,心想果然是有些存货的。
刘大猛也不见外,提着两坛大步走出屋外。
李昭忙提起一坛,拍开封泥,为李思钰和孙揆倒起酒水。
李思钰看着酒水,沉默一会,这才叹气一声,轻声说道:“孙大人以为洛阳当如何?”
孙揆摇头叹息一声,道:“行乾,老夫非是埋怨,只是……行乾你只考虑裴家,是否有些不妥?”
李思钰默默点头,轻声道:“小子知道孙大人忠心耿耿,但也是忠心朝廷,小子说不上好坏,只是小子担心,担心前功尽弃,担心出身未捷身先死……”
“朝廷,朝廷……小子不敢相信,也信不得。孙大人可否明白?”
孙揆叹气一声,沉默良久才苦笑道:“行乾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心忧啊。”
李思钰叹息一声,道:“裴家自先秦以来,历朝都有名臣居于朝堂,素无奸逆之臣,虽日后或为权臣,但以本帅想来,大唐还是可以慢慢强盛起来的,只不过皇室委屈数十年罢了,委屈数十年,换来一个煌煌大唐,有何不满意的呢?”
“非得争斗不休么?”
孙揆不由苦笑起来,朝廷就是个是非窝,就是个争斗场,岂能说不争斗就不争斗。
“行乾的意思,老夫理解,可是谁也无法保证裴家日后会如何,难道行乾就不担心?”
李思钰灿烂一笑,道:“有何好担心的,裴家与朱温那些人不同,家族久经风霜,懂得以民为本的道理,知道这些,还有什么不满足呢,反倒是朝廷……算了,不说了,说了也无用,若朝廷连裴家都不允许执掌权利,本帅还真不信朝廷会允许我等存在。”
李思钰看着孙揆、李昭一脸落魄颓废模样,拍了拍李昭脑袋,尽管他也不比李昭大了多少。
“你小子皱着眉头作甚,你就不是个厮杀场上之人,等过些日子虽姑父打铁好了,你姑姑可是很赞赏你打铁本领呢。”
孙揆神情更加颓废,听了这话,他就知道李思钰对他们此行不甚满意。
李思钰看了一眼孙揆,抬手饮了口酒水,觉得不是很喜欢,放在桌案上不再过问。
“人呢,得有自己追求,真心喜欢的才成。姑父此次的确有考核你的意思,其他的事都好说,不会做,做的不够好,甚至出了岔子,那都算不得什么,慢慢学着做就是了,只要努力,终究会慢慢变好的。”
“可是,你要清楚,一个合格统帅,一方合格官吏,一个合格君王,不是什么聪明睿智,不是什么英明神武,更不是宽厚仁和,而是主见。”
“做事有自己想法,别人说的只能作为参考,关键是应对自己想法,首先要确认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对,不能他人说这不行就真的不行,首先要有自己的坚持。”
“做事用人基本上都差不多,首先要有自己的想法,要知道什么是必须要坚持的,什么可以退缩,什么不能后退,哪怕半步也不能退缩,而你恰恰缺少了这些,或许这与你的经历过往有关吧。”
李思钰笑道:“其实,打铁也很不错的,是不是很喜欢姑父那些犁子?”
“世界很大,有意思的事情很多,人呢,把一生全放在与人争斗上,很没意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