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真思跟在她身后爬出坑去,突然问:“什么叫浴缸?”
“哦,就是澡桶。”
戚真思想象了一下一澡桶的血,忽然打了个踉跄……
两人爬出坑,晏希等在坑边伸手来接,戚真思微笑,像避蛇蝎般避开他的手,那少年手伸在半空,半晌平静地缩回去,不尴不尬。
君珂满腹心事心情沉重,也没有多理会,木栅栏外纳兰述正在悬空取针,负手站着,手指连挑,那些隐藏在草丛泥土中几乎不可辨的毒针便如被线牵住般飞到他掌中,纳兰述姿态随意衣袖蹁跹,甚至微微含笑,星光下眉目明丽,优雅似可随时入画。
君珂站定,遥遥看着,心上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从未有过的羡慕……如果她也有这样的武功,如果景横波也有这样的武功……
是不是很多苦难便不能发生?
她若有所思坐下去,将幺鸡抱在怀里,下巴抵着它脑袋,纳兰述见她出来,立即收手,仔细看了她一眼,忽然招手示意戚真思过来。
戚真思过去,纳兰述俯身,温柔微笑,杀气腾腾地道:“小珂看起来有点不对劲,你招惹她了,嗯?”
“哦,是这么的,小珂刚才跟我说。”戚真思悄悄附在纳兰述耳边,“她很伤心,非常绝望,她发誓,谁让她的血染满丝袜,她就让他鲜血灌满浴缸。”
“啊?真的?”纳兰述丝毫没被这比他更杀气腾腾还故意歪曲的转述吓着,唰一下转头,眼神晶亮,“她真的这么说的?她说她绝望?是因为我有未婚妻而绝望?”
“她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差。”
“很好,你干得很好!”纳兰述拍戚真思的肩,表情很满意,“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属下为郡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都是分内事,怎好提要求?万万不可!”戚真思正色道,“不过郡王,您书房里那个皇太孙送的西楚柔铁锏,可玩腻了吗?”
纳兰述肉疼地盯了无耻女部下一眼,挥挥手,“破玩意,赏你了!”
“谢主子赏!”
纳兰述意气风发走出几步,忽然回头,问戚真思,“什么是浴缸?”
“就是澡桶。”戚真思十分乐于解答。
“哦。”郡王殿下又走了几步,再次回头,“那什么是丝袜?”
“就是月事带。”戚真思猥琐且强大地回答。
纳兰述砰地打了个踉跄……
“我想在这里住一阵。”君珂站在山坡上,看着脚下的东王村,“这里景色优美,民风淳朴,我很喜欢,一看见就觉得走不动路。”
“是的。”纳兰述站在她身侧,眯眼盯着底下的小村,诚恳地点头,“是呀,我也算走过很多地方,还没见过如此地一般景致清幽地势雄奇的地方,我也想住下来,好好领略一下此地风光。”
幺鸡不忍卒听地用爪子捂住脸。
戚真思下巴搁在石墩上翻着白眼。
底下,静默破败的小村,灰扑扑,暗沉沉,房屋三两间东歪西倒,小河一两条早已干涸,遍地鸡毛,满脚猪粪,村后还有个光秃秃的灰色大土坑。
君珂住下来,其实是不死心,还想在村民中找点线索,她已经发现这里并不是陨石坑,那村民的死亡就另有蹊跷,更蹊跷的是景横波出现在这里,她出现过,留下染血丝袜,然后不见,天降闷雷的当晚,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君珂想细细地打听线索,揣了银子准备随便和哪家老百姓商量找间空房借住,不想还没开口,戚真思已经财大气粗地甩出重金,买下了一处院子甚至还辟出了一块地,接着君珂就目瞪口呆地看见尧羽卫各自分工,上山伐木的伐木采石的采石,进城采买的采买雇人的雇人,有人叼着墨线端着墨斗瞬间就成了技艺精湛的木匠,有人立地作图重新布局眨眼就成了脚踏星斗的风水大师,一队小工砰砰乓乓毫不马虎地将旧屋推翻重修,一群高手上蹿下跳有模有样按照燕京时髦花样布置屋舍,转眼精致小院平地起,清雅、齐全、舒适、推开窗对着郁郁远山,廊前深红松木地板上铺着白狼地毡,屋后居然还挖了个池塘,戚真思手一挥,池塘里就多了锦鲤浮萍和嫩黄的小鸭子,厨房里眨眼开了锅热气腾腾烧水准备等主子看中哪只鸭子煮来吃。
君珂听说过现代社会三天一层楼的高速建筑,却也没想到在生产力还不够发达的古代社会居然也有如此牛逼的高效率,万能,这才叫万能!
“尧羽卫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纳兰述在她身边深沉地端着下巴,“这是我的要求。”
“什么样的一技之长?”君珂傻傻地看着一个大个子嫌弃屋顶盖瓦的小工手脚慢,将人家拎下来,唰唰唰就砌了一道笔直的照壁,晏希拎了个颜料桶过去,排出一列大小长短不一的毫笔,一个手指搭一支,嘴里还叼两支,拎起桶就对墙上泼,泼出一大片艳彩迷离后迅速提笔点捺勾抹,霎时间便是斑斓雄伟的连绵壁画,不是常见俗套的花开富贵金玉牡丹,而是仙云霞霓蓬莱楼阁,广袖飘渺仙人悠游,画到快完工时他瞅瞅气吞山河站在池塘假山石上捋着袖子满头汗吆喝着指挥工程的戚真思,一边看迅速下笔,于是画面正中央出现花冠薄纱端然高贵立于云端之上令众生俯拜的戚家神女,仙气飘渺,表情慈祥。
君珂两眼发直……现代派!印象派!抽象派!想象派!无中生有派!凭空捏造派!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