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半夜的时候,有一条黑影,鬼鬼祟祟溜入了舒平的帐篷,在床边看了他半晌,手指一动,将什么东西喂进了他的嘴里。
半昏迷的舒平,几乎立即便感觉到那东西清苦微甜的柔韧口感,心腹间起了一股滑润的暖流,神智立即清醒了许多。
他睁开眼睛,好半天才辨认出那人的脸,吓了一跳,不可置信地喃喃道:“统领……”
“嘘。”君珂手指按在唇上,“别吵,给人发现了,咱们就走不掉了!”
“统领你……怎么跑出来的……”
“纳兰述哪里困得住我?”君珂沉着脸,看样子还在因为纳兰述的黑脸生气,不过也有点小小得意,“冀北联军他又不是唯一老大,我恩威并施,再下点手段,谁逃得掉?”
舒平的神情倒也赞同,确实,君珂在冀北联军的地位和威望,并不下于纳兰述,又有天下名医柳杏林相助,手段也很多。
“别说废话了,这肉玉吃了,可保你精神不失,今晚得辛苦你一下。”君珂无声无息将他背起,“带我去看看云雷,咱们悄悄地,冀北和草原,都不惊动。”
舒平伏在她的背上,沉默一会,轻轻道:“好。”
这是一个无星无月的夜。
冀北联军营地,笼罩在紧密而又严肃的氛围内,巡哨往来不息,戒备森严。
却有一条黑影,背上还背着一个人,自各个巡逻哨的缝隙里穿出,七拐八扭,遁出了营地。
看得出这人很熟悉冀北联军诡异严密的巡哨方式,往往巧而又巧地躲过那些不知道从什么角落里便转出来的哨兵。
那自然是君珂和舒平,不过君珂看似轻松,可等出了营地,舒平发现,君珂的后背都已经汗湿了。
“见鬼,差点就被发现……”君珂咕哝一声,问舒平,“往哪个方向?”
“我被追杀的时候,大家都已经散逃,但约好了,之后在野溪岭南侧集合。”舒平喉间有伤,说话嘶哑缓慢,不过肉玉确实功效非凡,转眼之间,他的伤口都已收拢。
“野溪岭?”君珂怔了怔,这正是原先打算和云雷分兵的地方,从那里,往西去是尧国,往东是出草原往云雷高原,之后因为在野牛岭提前分裂,自然没有再往那里去,不想最后,云雷军还是被逼绕到了那里。
那位置,其实离冀北联军的路线也不远。
舒平露出点羞惭之色,没有说话。君珂想了想也就明白,云雷也知道回去的路可能有阻碍,所以选择了一条离冀北联军路线较近的道路,希望万一有事,可以借助附近冀北联军声势来威吓敌人。
人都是有私心的,君珂笑笑,也便释然。
既然不远,她也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还可以早去早回。
从时间推断,云雷军各批闯阵的人,也该在那里集合了,就是不知道,能回来多少人。
君珂加快了脚步,她本就轻功好,背了一个人也没受多少影响,转眼行出了十数里。
草原上的景色都是单调的,一望无际都是平原,哪里都是草。
舒平的眼睛,却始终在地面寻找。
蓦然他眼神一亮,看见不远处一点白色的影子,乍一看像一朵不起眼的白花。
随即他收回眼光,盯着君珂后颈。
那里有很多密集的穴道,都是人身至关重要的要害,手指按上去,就可以决定一个人的生死。
又或者,手再往前一点,那是更重要的咽喉……
舒平的手,慢慢虚空向前移动,眼看指尖将要触及君珂大椎穴。
君珂忽然转头问:“咱们云雷,伤损如何,没有大的减员吧?”
舒平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赶紧答:“大家虽然被困住,但还能自保……死伤一千多人……”
君珂叹息一声,陷入沉默。
这是云雷成立以来最大的损失了,但此刻又能怪谁。
她专心奔驰,背上,舒平也在静静想着什么。
他的手指已经从君珂后颈要害收回,却按在了自己的腕脉上,好像在给自己把脉。
然而仔细看,便可以看出他的动作。
他的手指,在慢慢撩开自己左手腕脉上的肌肤。
对的,撩开。
一层假皮,被无声无息掀起,寒光在夜色中一亮,假皮之下,竟然贴着一柄其薄如纸的匕首。
匕首是特制的,极薄,并且没有寒气,甚至没有见过血,因为凡是过于寒锐,并且饮血过多的利器,靠近高手时,会自然引起对方本能的直觉。
舒平手指一翻,那匕首已经落在他掌心,他慢慢地,一点风声不带地,将匕首对准君珂风门穴。
不置于死,却要让她丧失行动力。
君珂全力奔驰,浑然不觉。
锋锐无伦的匕首尖端,已经触及君珂的衣衫。
“啪。”
黑夜里白光一闪,击在匕首上,匕首一歪。
“什么声音?”君珂立即回头。
舒平手指一动,匕首已经贴在了腕部毫无痕迹,他吃力地道:“……你跑得太快,激飞的石子,打在了我的铁护腕上……”
君珂歉意地笑了笑,道:“咱们要快点赶过去。”
“无妨……”
君珂点点头,回过身,舒平按着自己手腕,回望黑暗中,眼神惊异。
怎么会这样!
刚才击飞他匕首的,竟然是自己这方的标志暗器!
那颗圆石从他面前飞过时,他清晰地看见石上的白色兽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