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身又受伤住院,自然承受不住接连几个阵法的反噬.”
“我担心我阿喜将来会受伤,像这次.”讲不害怕是假.
贺喜捧他手,反在他手背啵一下,“客生,只要我不想着害人,将来下场便不会很惨.”
轰鸣巨响,客晋炎搭乘七四七离港,贺喜去启德机场相送.
事后,白手套司机送她回家.
途径九龙城寨附近,街旁停靠数辆警车,电子蜂鸣声盘绕,其中有环抱斯登冲锋.枪,穿防弹衣戴头盔的飞虎队.
贺喜好奇观望.
白手套司机道,“先有4k独角被炸身亡,后有七哥逃港生死未知,唯独剩下义安,再难掀腥风血雨,听讲警署派三千差人,今日要强进九龙城寨,强制铲除城内残余黑.帮势力.”
“阿晨,你很懂.”他为客晋炎开车许久,贺喜还未细看过他,凭直觉,阿晨不会只是普通司机.
果然,他开口,“我先前在警队待过,曾是飞虎队一员.”
后续话,他隐去未再讲,或许有他苦衷也未可知,贺喜不擅长打破砂锅问到底,转和他讲别的.
阿晨将他送至楼下.
贺喜挥手和他道别,上楼.
甫一进门,家中铃声作响,来不及脱下书包,贺喜接起,“你好,我是贺喜,找谁?”
那头没有声音,唯有粗重喘息,好似微风,呋呋吹入耳膜.
贺喜试探开口,“七哥?”
喘息声放大,话筒终于出声,他说,“阿喜,我活了,我重见天日了.”
将近一个月的逃难,挤在暗无天日的船舱中,尿骚味,恶臭味,甚至还有来不及抵达目的地,就半路饿死的尸臭味.
他终于重见天日,从未觉得阳光如此好,空气如此湿润温和.
贺喜不觉笑,“七哥,重来一次,你还要做四九仔,过街串巷收保护费,不防哪日就横尸街头?”
“阿喜,重来一次,我不愿.”他灿笑,笑声极大.
不止白斩鸡会念书,会做生意,会做绅士讨人欢心,他林家祥若想学,一样难不倒他.
电话亭讲太久,惹得在外等候的番婆不满,向七哥叽里咕噜飙出大串英文.
“叼你老母!死番婆,再多讲一句废你一条腿!”前一刻还信誓旦旦要当绅士的七哥,只需一秒,原形毕露.
***
☆、第40章 号二更
因为住院,贺喜数日未上学,落下诸多功课,摸底考试一塌糊涂,密斯朱喊她去办公室,语重心长与她长谈.
“密斯朱讲我英文落下太多,最好找补习老师,否则我a-level无法拿满五个a.”
贺喜跟大洋彼岸的人电话抱怨.
那人笑得恣意,“我懂,老婆仔是想我了,拐弯抹角穿传达想念.”
“你,我不跟你讲了!”贺喜作势要挂电话.
“别别别,找英文老师?行,我让赖斯找.”
“不用麻烦赖生,我去中介登记下信息就好了.”贺喜忙道.
话筒那头却道,“因为我离港,更要警惕,万一有英文老师勾.引我老婆仔,我鞭长莫及啊.”
自己用过的手段,格外担心旁人效仿.
“喂!张口闭口老婆仔,谁是你老婆仔.”贺喜嗔他.
“好了老婆仔,赖斯会为你找个女英文老师,我忙,挂了.”
嘟嘟两声,贺喜拿话筒干瞪眼.
没几天,赖斯请来女英文老师,港大学生,念英国文学,相貌普通,却很有气质,爱读梅尔文布拉格,像位诗人.
她对贺喜要求严苛,不仅让贺喜完成她布置的作业,还让贺喜背诗给她听.
贺喜暗叫苦,但是一段时间下来,她英文进步飞速,密斯朱欣慰异常,私下里亲切喊她哈尼.
英文老师的人工按月结算,月末,贺喜给她钱,她却没接,“赖生已经给过我.”
贺喜只好作罢,找时间,又把三千块给赖斯,坚持要他收.
赖斯不解,“客董为你花钱,你不开心?”
“听我的,你该拿这三千块去买件靓衫,陆羽茶室喝杯下午茶,再请同学去看戏,总好过傻乎乎把钱塞给我.”
贺喜看他,“所以你在女友身上花掉许多钱.”
赖斯灿笑,“我就是这么大方的男人,遇到我,是她们幸运.”
随即又愤然,“可她们花够玩够,又一脚把我踹开.”
贺喜由衷道,“好可怜.”
这种情况还会持续三五年,十有八.九是上辈子作孽太多,这辈子总是被女人玩弄身心.
太过同情,临走前,贺喜赠他一个驱煞符,希望能助他早日驱散桃花煞.
身为客晋炎心腹,赖斯要及时向他报备贺喜情况.
“客董,我不明白,女人总爱这样来彰显自己清高.“他嘀咕,“将来整个客家都是她的,现在要分这么清做什么?“
“无知没见识,我阿喜和你那些女友不一样.“客晋炎不悦,“你嚼舌的是你未来老板娘,嚼舌对象是你老板.“
“我很抱歉.“赖斯及时认错.
快到女王诞辰,金鱼街多出许多陌生面孔,每年都是如此,深圳河里又漂浮大量尸体,泡到发胀发臭,有损市容,新闻台日日播报,鼓励市民去捞尸.
这日母女二人坐鱼铺吃饭,云姑跑来.
“美凤,明日去捞尸?我阿哥租舢板,听讲捞一具给一百块啦,比你开铺卖鱼挣得多.”
粱美凤畏惧,“怪吓人的.”
云姑不赞同,“美凤你该这样想,我们是做善事,如果不捞那些大陆佬,任由他们被鱼分食,那更吓人.”
粱美凤心动,看贺喜,“小囡,明日周末,你陪阿妈去?”
又抛出诱饵,“有你在,阿妈少害怕许多,等捞回来,阿妈去莲记饼家买蛋挞给你吃好不好?”
贺喜趁机要求,“还要喝奶茶.”
粱美凤一口应下.
转天,粱美凤找一顶草帽给贺喜带上,又在草帽底下压毛巾,打个结系在下巴上,裹住她整张小脸,只露一双叽里咕噜打转的大眼睛.
贺喜老实站着,任由她折腾.
粱美凤极为满意,“阿妈皮糙肉厚无所谓,小囡不能被晒到,到时候客生该怨阿妈没把你照顾好.”
贺喜无语,“好了阿妈,别让云姑等太久.”
她们在金鱼街汇合,连同云姑一家,骑三轮去新界捞尸.
出市区进山村之后,迎面走来长排衣衫褴褛的偷渡客,他们横跨深圳河,背井离乡来港地,只为一口温饱.
粱美凤心有戚戚,还没下河捞尸,先把带来的午饭给了还在哺乳期的阿婶.
“阿妈当年过来时,你还在阿妈肚子里,你阿爸背行李,拎一兜炒米,还有一壶水,就是我们全部家当.”
粱美凤又把水壶给了阿婶,叹气,“糊口饭不容易.”
阿婶一家连番感谢,可惜他们讲的是方言,母女二人只能听懂只言片语.
云姑喊粱美凤去租舢板,贺喜坐岸边眺望深圳河,因为死太多人,河上煞气弥漫.
耳边传来讲话声,贺喜扭头看,是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在为码头工人看相,男人面色苍白,脸细长,有些男生女相.
她托腮,饶有兴致听他们讲话.
“你这手相不太好.”衣衫褴褛的男人道.
码头工人不以为意,“我手相要是好,还用这里做苦力?”
男人道,“韩信还受□□之辱,勾践也曾卧薪尝胆,兄弟,你的想法不对,手相不好,那就找出不好的地方,趋利避害,将来飞黄腾达也未可知.”
工人将信将疑,“那你看我哪里不好?”
“兄弟,你家中贫苦,上有老母,下有两子,老婆去年跟同村男人跑路,我讲的对不对?”
工人立刻瞪大眼,“对,对,大师讲的特别对.”
男人愈发得意,又讲,“你家中虽然贫困,好歹身体无恙,凭借一身蛮力还能挣点钱,可你近来有一劫,如果避不开,你可能会因此丧命.”
工人脸色惨白,忙道,“那怎么办?我还有老母小仔要养.”
男人道,“别急,我在为你想办法,就是...你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不能轻易为人化灾,道破太多天机,将来难免遭报应.”
工人倒也识趣,顺势道,“我给钱,大师你要多少,我给,我都给.”
“我这人做事凭良心.”男人道,“给我六百,我立刻为你化灾.”
工人作难,“六,六百,有点太多了.”
贺喜一旁实在听不下去,在码头干一月苦力,薪水不过几百,这人一口气骗六百,未免太过分.
他前面讲的对,可见确实是有点本事,只是后来越讲越离谱,最怕这种半缸水的骗子.
“阿叔,你为我看看手相如何?”
乍然听见有人讲话,男人扭头看贺喜,见她单手托腮,正甜甜朝自己笑,不觉心中荡漾,一口应下.
可惜应太早.
眼前伸来一只肉呼呼小手,手掌白嫩,没一点手茧,掌纹清晰明了,可仔细看,竟然什么也看不出.
男人心中诧异,扭头打量贺喜,她依旧甜笑,一脸单纯无害.
咳嗽一声,男人故作高深道,“妹妹你日后...”
贺喜打断他,状似天真,“阿叔你应该先算算我的人前事,不讲中,我怎么知道你不是骗子?”
男人心中一凛,随即不悦,“我这人随性,向来不喜欢算人前事,只算人后事,你要是不诚心,就别再让我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