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啥他是真龙,老子只能是蛟龙?”
听着李克用愤怒不甘怒吼,李思钰心下叹息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多少朝代更替皆因此言,因此言又死了多少无辜百姓?听着李克用不甘怒吼,他也郑重起来。
“因为……因为天下还无蛟龙蜕变成真龙之能……哪怕叔父也不能。”
李思钰掰着手指说道:“在小子看来,天下有机会蜕变成真龙者,王爷是其一,朱温是其二,其余者不过是占一山头为王的虎狼而已。”
“可是王爷与朱温皆不可能成为真龙,至死也不过依然是头蛟龙罢了。”
李克用一脸不服,冷哼道:“本王倒想听听,你小子凭何,凭何可断定老子与那朱温贼子至死也还是一头蛟龙!”
或许是李克用的大嗓门惊动了蒙哥翰、李三豹他们,也把熟睡的李裕惊醒了,揉着眼睛的李裕正迷糊不知发生了何事呢,李思钰开口了。
“曹公曾言: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
“龙者,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王爷,你能做到么?能做到能大能小?”
“王爷只能大,却不能小!”
李思钰又说道:“朱温就要比王爷这方面好的多,河东出了这么大的事,朱温都未趁火打劫,就可看出朱温在这方面确实强于王爷。”
“哼!”
李克用冷哼一声,说道:“朱温贼子这是作死!没了老子,他终究还是成了你小子口中食罢了!”
李思钰摇了摇头,说道:“王爷信不信?信不信?当我这弟子登基之时,就是朱温上表臣服之日,可能还会亲身入东都!”
“嗯?”
李克用诧异看向他,有些不解其义。
李思钰叹气一声,说道:“这就是朱温的精明了。”
“能大能小,能升能隐,也并非就可为龙,还要飞腾于宇宙之间,有心怀天下之志!”
“得民心者,得天下!”
李思钰笑了笑,说道:“王爷,你觉得,你们二人每每起兵争斗,残暴好杀,有得民心可能么?”
“没有把一无所有的百姓放在眼中,如何得天下?要知道,得天下,可并非只占了天下之土,还有生活在这片天下土地上的百姓!”
李思钰起身道:“你们都只是蛟龙,纵然真龙死掉了,哪怕身上披上了真龙皮,你们本质依然还是一头蛟龙,最终依然要遭受天劫而死,身死族灭!”
“因为,你们根本就无想要一飞冲天,根本就无天下之志,有的,只是贪一时之快,你们甚至还不如潼关的皇帝陛下,哪怕那个人一无是处,至少心中是装着天下,只不过……仅仅只是‘天下’两字而已。”
李思钰拍了拍懵懵懂懂的李裕,说道:“行了,该睡觉了。”
说着扛着李裕,自顾自离开,留下一地沉默无语之人。
良久后,李克用恼怒起身,指着早已没了人影方向大骂。
“混账小子……”
刘氏叹气一声,拉住李克用,摇头说道:“算了,蛟龙也好,真龙也罢,今后咱们只是朝廷之臣,想的多了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李克用张了张嘴,最终也未能说出反驳话语,心下极为失落。
李存瑁皱眉回想着曾经的过往,最后发现李思钰是对的,而他不知道的是,李思钰从所知的历史中,他就已经知道了他们今后的人生经历,只不过,他这只意外的蝴蝶突然出世,把一切都打乱了,改变了某些人的轨迹,至于今后究竟会如何,谁也不知道。
有些事情或许可以改变,但李思钰相信,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哪怕遭受了一些挫折,本性不得不被残酷的现实压迫着做出些许改变,但是一旦这种压力没了,该如何,还是会如何。
该桀骜不驯的,依然桀骜不驯;该狡诈残忍的,依然狡诈残忍,所以李克用、朱温终究还是逃不掉与大多数两代而亡的命运,哪怕他们称帝,依然还是如此!
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有真龙天生具备的血统!
一个眼中就无天下之人,又怎么可能成为天下的主人!
这一点,李思钰很清楚,看遍整个大唐,才发现,只有大唐皇室这个“破落户”身上,还有那么一丝“真龙”之血,李晔他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也就怀中哈欠连连的娃娃身上,或许可以。
想到这里,李思钰不由感叹不已,看着深邃星空,口中轻声低喃。
“该做的都已经做了,也许……”
沿着官道向南,一路上皆由官吏在城外十里迎接,李思钰并未在这些城池停留,哪怕见到他的“老长官”王奎,也未做停留,只是于绛州城十里外,两人叙叙旧,军卒们补给完物资后,很快就离开了绛州城。
他思钰不愿打扰百姓耕种田地,此时已经算是五月份了,秋冬天种下麦子都已经快要成熟了,未来得及种春麦子的,时间也早已错过了时节,但是豆子、高粱却还来得及,整个河东道自年前就争斗不休,如今终于平静了下来,终于可以安心种田耕种了,自太原,一路走来,不时可见官吏领着民众耕种,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每次过往一地时,总是首先交待耕种之事,他不知道这些官吏是不是得知他这位“权臣”这点喜好缘故,故意在眼前做做官面,还是本就如此,但不管官面也好,本就如此也罢,总比什么都为未有改变要好上太多。
李思钰一点不介意不入城,每日只在城外扎营,可是李克用却极为不满,这个一只眼的“老混蛋”就喜欢大场面,喜欢万人仰视的感觉,每日都宿营在野外,每日所见之人还是这么几人,心下极为不满,对李思钰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多日来不给他好脸色,反而李存瑁却很忙碌,常常跑去李思钰那里,有时会与李裕一般,听讲一日也不会觉得厌烦,而且还会与李裕一般书写课业,这让蒙哥翰他们每每看到李存瑁,眼中掩藏不住的怪异。
大军前行,百无禁忌,无人敢阻拦,更无人敢质疑李思钰宿营野外的决定,哪怕李克用再如何不满,他也只能服从,这就是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思钰不欲打扰百姓耕种,一路上却不时被前来营地,给他,给营中将士们送上一碗鸡子面的百姓感动。
也许,这才是他甘心“痴傻”的原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