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耶……这帮家伙有两下子!”
一上来就捏住了他们七寸!
是个狠角色!
同一时间,格罗夫将军已经走到了挂在指挥帐内的地图前。
看着地图上的一条条标线,他的眉头渐渐拧成了一团麻绳。
在他的“北风行动”的整个战略部署中,米尔扬斯县的位置相当于后勤中转的枢纽。
虽然这场战役是以破坏对方的后勤补给线为主,各部均化整为零向前突袭,并没有稳定的补给线路,但缴获的辎重总不能就地埋了,终归还是需要依托公路以及交通工具运走。
米尔扬斯县便是这么一处地方。
第101、102、103三支万人队缴获的补给先是分散运输至这里,然后再由为数不多的卡车部队集中运回至蛇州前线。
原本按照计划,后撤的第102万人队将在米尔扬斯县北部集结,拖住军团的增援部队,为转移补给的第101、103万人队争取时间。
然而南方军团的行军速度却出乎了他们的意料,竟然赶在第102万人队集结之前就提前杀到了米尔扬斯县!
如果该地区失守,对于向该地区集结的第102万人队而言无疑将是一场灾难。
他们会像泼在烙铁上的水一样,被炙热的温度瞬间蒸成一片白烟。
一滴冷汗从额前滑过。
格罗夫将军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
越是危机关头越得冷静,一旦乱了分寸那便是满盘皆输。
对方的反击速度如此之快,显然来的不是等闲之辈。
反观他这边,手上虽然有九支万人队,但装备却大多以轻武器为主,严重缺乏反装甲手段以及防空手段。
军团采取如此大胆的冒险行动,显然是预备了后手的。
如果他贪了米尔扬斯县的补给,把三支万人队全部推了上去,不但有可能把吃进肚子里的好处给吐出来,还有可能把老本也搭进去……
梭哈或者弃牌都有赢面……
但如果犹豫,一定会失败!
此时此刻,这个平日里颇有些“傻白甜”的老小伙儿脸上倒是露出几分狼一般的狠厉,只用短短两秒的时间便做出了决断。
“通知第102万人队,计划有变……绕过米尔扬斯县直接撤往蛇州边界,用最快的速度从敌方战略纵深撤回!”
“缴获的物资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带不走的就地掩埋,或者藏在附近村子里,或者直接销毁!”
“是!”通讯员干净利落地行了个军礼,接着便坐回了电台前。
下完命令的格罗夫将军只觉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沸腾,从怀里摸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叼在嘴上用火柴点燃,深深的吸了一口才冷静下来。
他兀自说服自己,这是这个月的最后一根,而也只有现在还能抽个两口了。
根据先前在脑海中的那番分析,他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南方军团这波增援的规模至少也在十万人以上!
而这也是对方敢派出轻装甲部队孤军深入的底气!
看来这次他确实把对面打疼了,搞不好真有机会被画在扑克牌上悬赏。
格罗夫心中没有半分害怕,反而兴奋的全身每一颗细胞都在颤抖。
“特娘的……总算要来一回大的了!”
他的嘴角翘起一丝冷冽的弧度,将抽到一半的烟头干净利落地丢在地上狠狠踩灭。
这帮大鼻子最好不要让他失望。
这边境上的冷板凳他都快坐到发霉了,总是小打小闹也不叫个事儿。
扎伊德只让他拿出三成的力气对付军团,将更多的力气花在练兵上,而命令下到了戈帕尔那里,“进攻业务”的指标又缩水了一半。
甚至于这次“北风行动”能够被批准,还得感谢他旁边这位联盟的兄弟在背后给的压力。
他知道自己的老大有政治上的顾虑,担心被南方军团平白消耗了军力,便宜了对家人会虎视眈眈的沙鲁克又讨不到实际的好处,但只讲政治不讲团结可救不了婆罗国。
当然,他也不会让老大为难,而会用自己的办法来个“一箭双雕”,打破这场僵局。
扎伊德不是担心沙鲁克趁火打劫吗?
那好办。
既然上头期望他用“北风行动”证明他们对打击南方军团的决心,他就来个假戏真做,把南方军团在狼州南部的部署狠狠的揍一顿,把这群狼崽子彻底的揍疼了!
这下军团动起真格的来,势必会一路打进蛇州州界,沙鲁克总归再没有理由对烧到自己地盘上的火视而不见。
到那时候,就是他们拿捏他了!
盯着地图的狗兄也在思索着对策,却没想到格罗夫将军已经作出了决策。
虽然放弃米尔扬斯县确实也是一种选择,但他总感觉这并不是最完美的选项。
就算第五千人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坚持一两个小时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如果能将分散在该区域的另外九支千人队集结起来,靠着数量优势吃掉这支轻装甲部队也未尝不可。
“……你打算放弃米尔扬斯县?我总觉得还有机会。”
狗兄试着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但话才刚出口就被无情地驳回了。
“不用想了,我们没有机会。而且,我要放弃的不只是米尔扬斯县,准确的说是放弃整个后勤转移计划。”
看着地图,格罗夫将军就像一台冰冷的机器,面无表情地继续说道。
“我们必须将前线的部队尽快撤回来,并沿着蛇州的州界一带准备防御,尽全力给我们的敌人造成伤亡!我有一种很强烈的预感,南方军团很快会调集主力部队对我们展开规模前所未有的攻势。”
“包括对蛇州战略设施的轰炸,包括装甲部队的全面进攻……我们很快会遇到前所未有的局面,必须提早开始准备。”
听到那斩钉截铁的声音,狗兄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如果情况真是这样,那他的考虑确实有些欠妥了。
可想到那些称呼他为家人的小伙子们,他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可米尔扬斯县的第五千人队已经被南方军团的轻型装甲盯上。如果我们真放着他们不管,他们根本没有机会撤走——”
格罗夫毫不犹豫道。
“那就不要撤了!就地打防御战,能打多久就打多久,为他们的战友争取时间。”
狗兄直愣愣地看着格罗夫,就像在看头一回认识的陌生人。
这家伙还是那个爱兵如子的格罗夫吗?
等等……
他猛然想起来了。
这家伙平时总和他称兄道弟,对他讲的话更奉为圭臬,但到了真要做决策的时候却从没有真正听过他这个参谋一句。
包括制定整个北风行动的时候也是。
虽然整个计划是以自己的名字报上去的,格罗夫也有意将所有的功劳全算作是他一人的“奇谋”,但仔细想想这家伙对他提的意见从来都是嘴上满口答应,执行的时候又是另一套。
不过……
也许这家伙才是对的。
毕竟再怎么说格罗夫也是个将军,而自己也就是个出出馊主意的狗头军师。
真要是完全听自己的安排,搞不好最后反而会坏事儿。
只不过,在看到了格罗夫那副瞬间变脸的冷血之后,他忽然对这位“直来直去”的“老小伙儿”有了全新的认识。
这家伙其实压根儿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个楞头青,而是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或许他心里深处的确藏着一颗赤诚之心,对伊舍尔的崇拜也不馋虚假,更发自内心的渴望在这片土地上实现平等与博爱,但到了要做决定的时候,他总会毫不犹豫的在理想与现实之间清醒地选择后者。
伪装和表演就像刻在他骨子里的本能一样,成了他的真实的一部分。
狗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太矫情了,但这家伙着实真实的有点儿让人害怕。
看着愣住的狗熊,格罗夫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话说的太重,连忙收起了那冷血的表情,双手握住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做起了思想工作。
“别天真了,我的朋友,这可是战争,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何况我就一个普通人,也没有伊舍尔将军那能在敌后七进七出的本领,用一千人换一万人的生存,换哪个将军都会这么选。”
“我知道……”狗兄苦笑了一声,“或许是我矫情了……只是他们总家人家人的叫我,我总免不了把他们当我的家人,我恨不得用自己的命去换他们的命,恨不得今晚死的是我。”
他并不会干涉这里的指挥,也没那个权利,只是想表达自己不成熟的看法。
“哎!您会这样想,他们何尝不是这样想的?”格罗夫重重地叹了一声,语气愈发沉重,“我们都做好了死去的准备,不只你我,第五千人队的小伙子们也是一样,我们都是一家人……为家人牺牲,我们早该准备好了。”
那些小伙子明明是最先赶到目的地的人,他们本该接受荣誉和勋章的褒奖。
而现在,他们要去打一场没有退路,也没有增援的决战。
这对他们来说大概会是一个难熬的夜晚……
格罗夫将军深深地吸了口气,又将胸中的浊气呼了出去,接着转身走去了指挥帐的门口,想吹吹外面的凉风,
做出这个决定的他并不好受。
也许联盟的兄弟会觉得他冷血,但他倒希望自己能真的当一个冷血的家伙。
那样或许会好受很多。
背对着陷入沉默的狗熊,格罗夫用沙哑的声音说着。
像是说给自己,又像是单独说给他。
“见好就收……我不想把这句话用在这样的场合,但这也是你们的谚语……”
“我说的对吗?”
想到天都的伤亡比这里只多不少,狗兄沉默地点了点头。
“也许你是对的。”
……
米尔扬斯县,昏沉的夜色渐渐变成了蒙蒙亮的天。
炮声虽然前半夜就停了,但枪声却是响了一整个晚上。
所有人都低估了第五千人队的抵抗意志,甚至包括第五千人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