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兰用颤抖的手接过请柬,上面赫然写着:恭请孔庆娟女士,莅临魏楠笙与凌雪如新婚典礼,公历一九四九年三月九日,席设天香楼饭店,敬请光临。
上面印着喜上眉梢,下面是如鱼得水图样。
“小孟老师没有看到给你的喜帖,是不是发漏了?”孔庆娟拿回请帖,兀自嘟囔着。
孟婉兰白着一张脸,站起来径直向门外走去。
走廊上孩子们的喧闹声,老师们的训斥声,同事们的寒暄声统统从耳边呼啸而过,孟婉兰只听见自己心跳的咚咚声。
“去问他!去问他!去问他!”
穿过走廊,拐过转角。
魏楠笙和凌雪如赫然出现在面前。
凌雪如站在美术组门前,正在为魏楠笙整理衣领,魏楠笙嘴角上扬,深情款款看着凌雪如,眼神里似乎要滴出蜜来。
这蜜孟婉兰品尝过,这蜜曾经滴落在她的脸颊,唇角,胸前,让她沉醉不已欲罢不能,这藏着毒药的柔情蜜意,此刻正狠狠地撕扯着孟婉兰的心。
听到脚步声,两人抬起头朝孟婉兰看过来,一时无语。
显然两个人被孟婉兰煞白的脸色吓到了,魏楠笙把眼光转向别处,凌雪如张了张嘴,组织着语言。
“恭喜二位了,祝你们永结同心,百年好合。”
孟婉兰听不出这是自己的声音,这声音夹着风雪,裹着冰碴,一字一句将两人冻在原地,凌雪如不禁打了个寒战。
孟婉兰转身向校园走去,外面一片苍茫,昨夜下了厚厚的一场雪,白雪覆盖了一切,包括曾经喧闹的篮球场。
“她不会有什么事儿吧?”凌雪如有点儿心惊。
魏楠笙冷漠的撇了一眼孟婉兰的背影,正如他所料,撒泼打滚把丑事闹到人前,这种事情孟婉兰绝对做不出来。
所以他松了一口气,揽住凌雪如的肩膀,“雪,你的善良,比你的美貌更能打动我。”
“从今以后,再也没有人打扰我们了。”魏楠笙勾起嘴角,意味深长的笑了。
“楠笙,一会儿我要去试礼服,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凌雪如撒娇的看着魏楠笙。
“那天我们一起去的时候,我的挺合身,你的其实也很合身,就是你要求的太精益求精了。”
魏楠笙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点了点凌雪如的额头。
“人家不是想更好看嘛,所以才让他们把腰身再收一收。”凌雪如娇嗔道。
“今天还有课我就不去了,老是请假,人家会说闲话的,对岳父也不好。”
“好吧,那一会儿我叫孔姐陪我去!”凌雪如看左右无人,飞快的亲了魏楠笙一口,咯咯笑着跑了。
魏楠笙看着凌雪如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慢慢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望着窗外皑皑白雪若有所思。
孟婉兰漫无目的,跌跌撞撞,她只想走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待一会儿。
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最西面的荷塘,白雪已经将荷塘全部盖住,孟婉兰站在护栏前,心里一阵好笑。
要是自己从这里跳下去,白雪下面是层厚厚的冰,以自己的身量应该是砸不破的。
《烈女传》上写着,每个被骗失身的女人,不是抹脖子上吊就是投湖投井,可是错的明明不是她们,为什么却让她们去死?
这世间有这么多不公,为什么受伤害的总是女人!
孟婉兰心里一阵燥热,仿佛有一把火在喉咙口烧着,她抓起护栏上的雪便往嘴里塞去,一股沁凉顺着嗓子眼儿渗入心里。
孟婉兰对着天空,咯咯的笑了起来。
开始只是小声,后来变成了大声,笑声越来越大,孟婉兰越是想停下来,越止不住想笑,一直笑到流出了眼泪,眼泪越来越多,笑声也变成了哭嚎,孟婉兰趴在栏杆上,放声痛哭。
一双有力的大手扶住了孟婉兰的肩头,一块手帕递过来,替她擦干满脸的泪水。
孟婉兰从失魂落魄中醒过来,见是魏楠笙,猛地一把推开他,“无耻小人!”
魏楠笙静静的看着孟婉兰,眼里满是伤感,就这样对视了好久,孟婉兰终于败下阵来,她受不了那样的眼光。
“婉兰,别恨我,她许了我荣华富贵,你知道我需要什么,姑姑还在山里等着我,她年岁已高,没有多少时间……”
“不要再找借口了,凌雪如这样的姑娘,本来对你只是一时兴起,是你故意接近我,对她施以欲擒故纵,现在你目的达到了,恭喜你。”
孟婉兰冷冷地说道,转身要走。
魏楠笙一惊,孟婉兰在他眼里一直是书呆子一样的存在,什么时候变得如此通透了。
“你现在过来只是怕我出事,坏了你的名声,你放心,我不是那样的女人,刚刚我一个人在这里,已经将事情想得很明白了。”
孟婉兰转过身来,平静的看着魏楠笙,“我不会恨你,因为那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是你记住,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在魏楠笙呆滞的目光中,孟婉兰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开了。
魏楠笙结婚那天,孟婉兰没有参加婚礼,她才不怕别人议论什么。
在相府大街的商铺里,孟婉兰转到天黑才回家,买了两身新衣裳和几枚中意的发卡,花光了身上所有的钱,毕竟春天就要来了。
四月,孟宪君调任圣城小学,任党高官。
孟婉兰从来没透露过和孟宪君的关系,但仍有好事者将两人关系传的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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