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桂花又在当着那群长舌妇大发议论:“听说张阿良到现在还起不得床呢!这个年都不晓得过不过得去!哼,他和锦绣那死丫头搅在一起能落好?”
“张阿良又年青又有钱,长得又好,啥样的闺女找不着啊?为啥偏偏喜欢锦绣呢?照你说的,她还在万花楼被人破了身子的!”
“张阿良哪是真喜欢她?不然他为啥不娶了她过门?这会子他命都快没了,更是想娶也娶不成了吧?”
“听说张阿良倒是拿了钱出来,交给江里正搭戏台,找最好的戏班子哩!”
“张阿良是个说话算数的!可惜,命不长!”
在张宅里,众多丫环婆子仆人却是忙得手脚不停,屋里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大红的春联已经挂上了,画屏也换了新的。
所有的家什和饰物都擦拭得晃眼睛,到处张灯结彩,桌上摆放着各种水果,糕点,糖果;
水仙花开得素雅芬芳,还套了个红纸圈,以示吉利。
偏厅里摆了好几桌酒席,张阿良的属下一席,丫环婆子一席,外头仆人一席。
江锦绣本来想接江春杏一起来吃年夜饭,结果江春杏说:她要去大伯家。
江锦绣正在郁闷呢,忽然就看见大伯来了;后面跟着大伯母和大姐,俩人搀着江采玉;再后面是堂哥江有善,牵着东张西望的丫丫;他媳妇红英手里抱着小的二丫。
张阿良笑眯眯地说:“晓得你喜欢热闹,所以我就让人去请了他们来。”
江锦绣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张阿良肯为了她去请这些人来,想必是怕她觉得孤单吧?
菜肴很丰盛,酒也有好几种:米酒,白酒,葡萄酒,照各人中意的挑选。
张阿良还没有完全复原,所以吃得少,只让众人不要拘束;又让江锦绣照顾好大伯一家子。
吃过了饭,大家移到暖阁里坐着,丫环早送来了水果,芝麻糖,花生糖和茶。
坐着说了会子话,丫环上来禀报,说是院子里都布置妥当了。
张阿良就请大家去院子,看他买的新鲜玩意儿。
而他自己,则是坐在铺着厚厚绒毯的椅子上,被人抬了去的。
等众人都到了,管家发声道:“放起来吧!”
一时间,廊下所有的灯烛都吹灭了,四下里黑黝黝的,大伯一家还不晓得啥缘故,只不好意思问。
远远的,有仆人拿了点燃的香,蹲下身子点着了引线。
先是两串百子炮,噼哩啪啦震天价响,张阿良扯了扯江锦绣的袖子,大声说:“快把耳朵掩上。”
江锦绣笑了起来:“你以为我是小孩子,还怕这个呢?”
仆人又点燃了一个烟花,只见一阵金星窜出,乱落如雨,倒象金丝垂柳一般。
这边还未落尽,那边轰隆一声又迸出一大朵红花,接着又是一朵绿花,纷纷洒洒地落下来,大家不由得鼓掌叫好。
村子里人见张家大放烟花,都跑了来看热闹。
另一个仆人又点了个更大的烟花,只见光明大作,空中跃出了一条金龙,鳞甲分明,周身云雾缭绕,口中还吐出无数大珠小珠,错落满地。
过了会子,那龙翻起筋斗来,真个搅海翻江一般,看的人喝彩不绝。
有人说:“我从未看过这样精彩的烟花,张阿良真舍得花钱啊!光是一个这样的烟花,怕是够得咱们一年的嚼用吧?”
另一人接口道:“你看,张阿良请了江锦绣大伯一家呢!李桂花她们,却连边都挨不上。”
“当初李桂花她们是怎么对人家张阿良的?哼,凭啥要请她们?”
“哎呀,快看这个烟花!”
原来新的烟花又升了空。
只见光明处竟飞出无数只鸟鹊,高高低低,上上下下,张开双翅,渐渐连成了一座桥形。
接着轰隆一声,火星倏亮倏暗,竟出现了一个年青男子的模样,立在桥形的这边;桥形的那边,则是一个年青女子的模样。
最奇的是,年青男子和年青女子竟然都向着桥形中间而去。
有个大娘说:”哟,这年青女子我看着有点象锦绣哩!“
有人笑道:”才不是!这分明是做的牛郎织女鹊桥相会嘛!“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七嘴八舌地说:“可不是嘛!中间的是鹊桥,这男子是牛郎,女子是织女!”
“原来是这样!我还道是张阿良和锦绣呢!”
听的人都是哈哈大笑。
张阿良悄悄问江锦绣:“喜欢么?我特地让人为你制作的。织女的脸,就是照着你的样子画的哩!”
江锦绣深深瞥了张阿良一眼,嗯了一声,唇边的小梨涡漾着甜蜜。
到最后,烟花大作,朵朵都成兰花竹叶状,向四面散开去,美不胜收。
大家喝彩不住,都说一辈子能看过一次这样精妙的烟花,算是没白来世上一遭!
江临凤也夹杂在众人中间看烟花,借着烟花的光亮,她能看到张阿良坐在椅子上,双眼偶尔看一下烟花,大部分时间却落在江锦绣的身上。
而江锦绣呢,立在张阿良身边,仰着头,满脸都是开心的笑容。
她的心,又是恨又是妒。
这个原先自己踩在脚底的黑瘦丫头,如今竟然可以住豪屋,穿华衣;还有人特意为她放出这样美,这样精巧的烟花。
而她自己呢,只能借江锦绣的光,立在外边,饱饱眼福!
江临凤好想冲进去院内,将江锦绣掀翻在地,然后,再踏上双脚,用力踩,踩死她!
只要江锦绣死了,或许张阿良就能变成她的吧?
可惜,她不敢。
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张阿良有多在乎江锦绣!
因为,他常常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唇边是一抹隐忍不住的笑容。
不过,张阿良看上去也虚弱得可以;他甚至连椅子都坐不住,身子不时往下滑,边上的仆人就要扶着他。
而他过一会子就要闭闭眼睛,半张着嘴喘上几口。
江临凤恶毒地想:如果我得不到,那张阿良死了才好呢!看你江锦绣还能得意多久!
你跟张阿良是无名无份,可名声却臭了,以后再也别想嫁得出去!
我却不同,我命中注定要适贵人。
将来,看你拿什么同我比?
我高高在上,你连我脚边的泥都不如!
带着这种幻想,江临凤郁闷地离开了。
她实在不愿意看见江锦绣那张洋溢着幸福的笑脸!
李桂花不好意思去张家那边凑热闹,只好在自己家门前踮着脚看着。
见江临凤回来了,她撇了撇嘴说:“张阿良真是骚包。锦绣也是个傻子!有这钱放烟花,还不如自己藏了私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