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宝儿是个糙人,经常这儿撞青一块,那儿蹭破一块皮,她从来都不当回事。
有一回她被狗咬了一口,疼是疼,她也没哭。
可这会子肚里的疼,真是翻江倒海一般,她有些受不了哩!
看万宝儿咧着嘴,一付哭相,江阿水不得不上前给她揉肚子。
女人真是麻烦!江阿水在心里暗暗抱怨着。
尽管江阿水的动作很轻,万宝儿还是忍不住呻吟起来。
”就有那么疼?人家婆娘生娃儿也没见你这样。“江阿水有些没好气。
眼见得天快要黑了,这万宝儿肚里的胎儿咋还不掉出来呢?
万宝儿疼得要死,她扭动着身躯,喃喃地说:”疼死我了!疼死我了!“
随着她话音落地,下面呼的一声,好象有液体涌了出来。
万宝儿呀了一声,整个人缩成了一团。
她迷迷糊糊伸手摸了一把,凑到眼前一看,惊叫道:”血!好多血!“
无尽的鲜血,还在不断地奔流而出。
万宝儿觉得:她快要死了!
不然的话,她为啥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象泡在冰水里似的?
江阿水也被吓着了,坐在一旁是目瞪口呆。
他原本以为:喝下药之后,万宝儿肚子里的胎儿掉下来,至多也就是个不成形的肉块块,然后,就没事了。
接下来也就是吃些好东西调养调养身子,一个月后,万宝儿又可以活蹦乱跳,和从前没啥差别。
没想到,万宝儿会疼去半条命,抓着他的手,指甲都掐进他肉里去了。
如果光是疼还好些,这拼命流个不停的血又是咋回事?
看那架式,似乎不流光了,便绝不罢休。
问题是,一个人的血都流光,命肯定就保不住了吧?
再看万宝儿,面色蜡黄,嘴唇也没了颜色,眼神涣散,象没了知觉一般,瞅着就象快要死掉的样子。
江阿水害怕了。
此时,天已经黑了下来。举头能看见一钩镰刀似的弯月,几颗稀疏的星子一闪一闪。
江阿水站起身,仓惶而逃。
如果他就这样跑掉,没有人会以为万宝儿的死与他有关吧?
江阿水跌跌撞撞回到家,木呆呆地坐着,连肚子饿也忘记了。
陈氏做好了饭,李桂花没好气地招呼道:”整天不着家,也不晓得做啥去了。咋,吃饭还要我三求四请啊?“
陈氏舀好饭,一一摆在众人面前,江阿水这才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他光顾着往嘴里扒饭,却忘记了伸筷子挟菜。
李桂花狐疑地打量着他,拿手在他眼面前晃了晃说:”喂,你是不是把魂丢在外头了?咋一付魂不守舍的模样哩?“
江阿水怔怔地看着李桂花,半天没反应她在说些啥。
陈氏打圆场说:”爹,你尝尝今儿这菜,咸淡合适不?“
江阿水这才挟了一筷子青菜塞进嘴里,连连点头说:”挺好挺好。“
胡乱对付了这顿饭,江阿水只觉得一颗心扑通乱眺,跳得他左看看右看看,生怕家里人全听见了。
李桂花同江阿水是二十几年的夫妻,用她的话说就是:”你肚子里有几条蛔虫我都一清二楚;你屁股一撅啊,我就晓得你要拉什么屎!“
所以,江阿水这付反常模样,哪里瞒得过她的眼睛去?
回了俩口子的屋里,李桂花立刻一把揪住江阿水的耳朵说:”老实交待,你今儿个背着我做啥见不得人的事儿了?“
江阿水一个哆嗦,辩解道:”我哪有?好端端的,我为啥要做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李桂花冷笑一声:”还要嘴硬!你拿镜子照照你那脸,跟见了鬼似的,你这腿肚子抖啥抖啊?趁早给我说出来,如若不然,老娘定不与你善罢干休!“
她这话一出,江阿水扑通一声就给李桂花跪下了。
”桂花,你快些给我想个法子,不然,真要出人命啦!“江阿水大祸临头地说。
他并不想要万宝儿死。
万宝儿虽然是个傻姑娘,但她还是给了他不少的快乐。
正因为万宝儿傻,所以他在她面前全然放松,不用防范。
这是与别的女人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体验。
他从前交往过的女人,不是为了他的脸和他的身体,就是为了他的钱,总是有所图谋的。
而万宝儿呢,他虽然给她东西吃,却并不是她主动图谋。
而他睡了她,也是他哄骗到的手。
这个傻姑娘,已经够命苦了,他忍心让她就这样死掉?
还有,万宝儿死了,若是真相暴露出来,他会不会被判作杀人凶犯,再以命相抵啊?
这个,也是江阿水最为害怕的一点。
”出啥人命?我的天呐,你杀人了?“江阿水的一句话,把李桂花唬得小眼睛都瞪得溜圆。
江阿水到了这个时候,也不敢再瞒着,只得厚起脸皮,把自己的所作所为交待了一遍。
李桂花一听,恨不能上前咬江阿水一口肉下来!
她下死劲在江阿水肩上捶了一记,咒道:”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个杀千刀的,不得好死的,你作孽哟!你咋就管不住你那一疙瘩子肉呢?连万宝儿你都去招惹,你还是个人吗?“
江阿水自己扇了自己两耳光说:”你说得没错,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哎,桂花,你打我骂我都可以,只是,先想个办法出来啊!要是万宝儿真死了,我就麻烦大了!“
”你这会子晓得麻烦大了?你这会子想起我来了?你早干啥去了哩?哼,老娘真是倒了八辈了霉哟,嫁了你这么个货!“
李桂花气得简直要吐血,却不敢高声大嗓,怕儿子儿媳听见。
毕竟这是见不得人的事情,能瞒一个就瞒一个吧!
江阿水苦着脸说:”桂花,求你了。好歹咱们夫妻一场不是?都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眠你个头,给老娘死一边去!”李桂花忍不住喝道。
江阿水讪讪地站了起来,揉着膝盖说:“只要你肯帮我过了这道坎,往后我给你当牛作马也干!”
李桂花白了他一眼:“少在这儿花言巧语。你以为老娘不晓得你就是个过河拆桥,卸磨杀驴的主儿?”
江阿水腆着脸哀求。
此时此刻的他,还真就只有李桂花可以商量这事了。
李桂花的小眼睛滴溜溜转着,老实说,她也不晓得这事情该怎样收场。
但是,她不能让江阿水出事。
不管咋说,他是她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