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站着的这些,准备恭送他离开的,面容忠厚甚至是有点痴傻的匠人们,康熙皇帝不知道说什么,他不知道要怎样的奖赏,才能表达出这些匠人们的功绩。
蒸汽机,这么一个堪比造纸印刷,指南针的发明创造,将会给大清国带来怎样的变化?
康熙皇帝目前还想象不出来。但是他知道,有了小太子的新的大清国的历史上,将永远的记住这些人的名字,就好像记住,鲁班,蔡伦这些大师的名字一样。
“朕不知道现在说什么可以表达朕的激动之情。只有一句话,史书上会永远的记住诸位大师们的名字。你们研制出来了一个伟大的器械,就好像我们的祖师鲁班发明墨斗曲尺一样,它将造福我们大清国的每一个子民和我们的后代子孙。”
士农工商,虽然匠人们属于“工”,社会地位不高,也没有商人们的富裕。可是对于在任何一个行业里,能做到顶尖档次的人才,人们都还是佩服的。
唐朝的公孙大娘,身为乐籍女子,因为舞剑舞的好,被尊称为公孙大家。 宋朝的李清照也是一个女子,打过让士大夫们深为不齿的离婚官司,但她的诗词还是广为传颂,还是被称为大诗人。
所以此时,康熙皇帝是真心实意的,尊称这个院子里的匠人们为大师。
“皇上,小臣等实在不敢当皇上的赞誉,这都是太子殿下的功劳。”
黄履庄等人被康熙皇帝激动的模样吓到了,见皇上说完了,没忍住,冒然的跪地开口。 “皇上,这么多天下来,太子殿下教导了很多,小臣等冥思苦想十几年也想不出的精妙结构变化。小臣等实在是铭感五内。”
其他的匠人没有那个胆子跟着出来说话,就默默的跟在黄履庄后面跪了下来。
康熙皇帝乐了,瞅了一眼站在他身边面无表情的小太子,心里已经开始计算着,怎么让这院子里的几十个宝贝疙瘩,将来再给他带出来几百几千类似的匠人大师,制造出成千上万台的蒸汽机。
“朕理解在场的诸位大师们对太子殿下的尊重。都请放宽心,你们还是跟着太子做事,朕再给你们拨出一个大的更大的院子,这个蒸汽机还是要继续研究,朕相信你们,可以做的更好。”
小太子和康熙皇帝慢慢的踱步回乾清宫,边走边低声交谈着。梁九功带着一串宫人侍卫远远的缀在后面。
“皇阿玛,儿臣觉得,我们可以在兴建厂房制造蒸汽机的同时,也着重把环境保护方面的律法制定出来。加大惩罚力度,让大清的达官贵人,平民老百姓都有所顾忌,甚至惧怕。”
“人们在破坏环境之前,会去衡量,去对比,冒着巨大风险去触犯法律后可能会得到的利益,和被官府发现后或者被其他人检举后,必定会受到的惩罚,是不是值得。”
康熙皇帝现在的脑海中还是蒸汽机轰隆运转的画面,看到小太子平静的跟天天喝奶-子茶的模样,就伸手扑棱了一下小太子的小光脑门。然后才在小太子不满控诉的瞪视中,若无其事的开口:“胤礽啊,皇阿玛早在两年前,就让九卿,詹事,科道,一起修订《大清律》 ,可是直到现在皇阿玛还没听到一点好消息。”
《大清律》最初是先帝爷顺治皇帝参照前朝的《大明律》 修订的,特点是“集解附例”,在律文的后面附加了相关条例达四百三十余条,希望通过这些案例作为参考,使官吏们有个能够作为量刑的依据。
后来,也就是大约十年前,刑部尚书对哈纳等人奉康熙皇帝旨意,对前面的《大清律》内的参差遗漏,详酌校正,重新印刷成册。
再到康熙十八年,由于发现后立之新法与原有之旧法有所冲突,康熙皇帝就命令九卿,詹事,科道一起,再次修订《大清律》,可是一直到现在都毫无进展。
胤礽听着皇阿玛的声音里有点颓丧,就出声安慰道:“皇阿玛,您别着急,蒸汽机还在改进中,不宜大量生产,要普及的话,儿臣觉得至少要几年吧。南北城重建也不是一日之功。”
“儿臣可以把后世的有关环境保护的相关法律都写下来,给刑部的大人们做个参考。只是儿臣写字速度慢。而且时间方面也是紧张。”
小太子有点烦恼,他答应阿茹娜格格的《春夏秋服装汇总》那本书才刚刚开始写。就算他把其他的事情都不做,只默写那些法律条文,也是要很长的日子的啊。
“胤礽都可以记住?” 康熙惊讶了,他知道小太子的记忆力好,一目十行,过目不忘,可是他更知道小太子对于研究的热情。实在没想到,小太子会把这个和他的研究完全不搭边的法律条文,也都给记住了。
“恩,差不多吧。” 嘟嘟记住的也相当于是他记住的吧?
“律法关系重大,皇阿玛希望他们可以早一天完成修订。这样,胤礽你口述,皇阿玛给你去翰林院找来几个写字速度快的官员帮你写。”
“每天抽个半个时辰的时间就好。正好你下个月就正式进学了,皇阿玛本来就想给你设立一个詹士府,就把他们都放到詹士府吧,平时也能给你帮帮忙,做些写写画画的事情。” 康熙皇帝有点迫不及待。
律法,那是皇帝实行君权的最大最传统的表现形式之一。比如历代帝王都很看重的每年秋天的“秋审”,“朝审”大典,就是体现帝王“君权神授”,“替天行道”,代替上天和为帝王自己“市恩”“好生之德”的非常隆重的一个典礼。
后世的二十世纪,研究华夏传统法律的学者们都认为,秋审和朝审这个制度经历几个朝代,到了大清时期几乎是完全成熟了,它在思想上既集中体现了“天地人合一”的治国理念,对于君君臣臣的皇权统治的深刻影响,更是突出了人们对自然,对刑狱之事相当的敬畏和谨慎以待的心理。
从《礼记月令》中有关“秋冬行刑”的经典记载,到汉唐的“秋决之制”,再到前朝和大清现在的秋审和朝审,基本就可以看出华夏两千年来日益成熟的传统法律框架。
因为“春耕夏种,秋收冬藏”,所以要在“秋冬行刑”。 因为“人命关天”,所以“秋审衡情”,在天理,国法,人情三者之间谨慎权衡,寻求一致,以最大的公平做到“替天行道”。
第50章 火器30
顺治皇帝和康熙皇帝作为两位有作为的皇帝, 又处在满人刚刚入主中原的时期,着急于稳定他们的皇权统治, 当然更是非常的重视这一年一次的的“秋审”和“朝审”大典。
每年的秋冬时分,霜降前后, 天-安-门前,九卿,詹事,科道的大臣们汇集,和皇帝一起研究判定全国各地的重大案件,和在监候斩的囚犯们的案子。
历时十多天甚至更久,一直等到大清国境内, 最远地区的囚犯也被押解到京,审核完毕,才算是结束。
最后刑部将判定了死刑的囚犯名单整理出来, 送给皇帝审阅,皇帝再次的表示一次“实在不忍于心”后, 在群臣的劝慰下, 用朱笔挨个把这些名字勾了。
拿到皇帝的朱批后, 刑部就把这些囚犯,都拉到宣武门的菜市口,斩首示众, “替天行道”和宣扬君威。
只是大清因为“平定三藩”的连年内战,南方被战火波及的一些地区几乎是民不聊生,体制全无, 又哪还有官员在秋天按时的解押犯人进京?
于是,这几次-天-安-门前的“秋审”和“朝审”,大典,也就一年比一年的简化了起来。
最近前线的清军有了京城送过去的新式火器加持,气势如虹,发回来的奏报上都是好消息,说已经打到了昆明,吴三桂势力的腹地,战争马上就要全面结束,比预计中的时间提前了大半年。
大清国境内尤其遭受战争破坏的地区,今年就可以开始休养生息,重建秩序,恢复生产。已经有几个大臣就完善“秋审”和“朝审”的事情上了奏折。 康熙皇帝可不是要着急《大清律》的修订进展吗?
小太子刚刚走神让嘟嘟翻阅了一下资料,看到康熙皇帝一直到驾崩也没有等到《大清律》的修订完成,就有点同情自己的皇阿玛。
又看到在公元十九世纪的时候,华夏文人士族因为西方法律体系的冲击,几乎是全盘否定了这套沿用两千年的传统法律体系的积极意义,就心有戚戚焉。
“谢谢皇阿玛。儿臣确实是需要翰林院的官员们的帮助,目前在写《春夏秋服装汇总》 ,也需要皇阿玛安排翰林院的官员们帮忙给书写整理。”
“儿臣本打算每天都写一点出来的,可是实在是时间不太够,如果能早日完成,也是了了儿臣一桩心事。”
“让皇阿玛的翰林院状元们书写整理,再让内务府武英殿印刷个几百本,最后还要皇阿玛的大内侍卫们给抬着,都送到倭黑家里去?” 康熙皇帝停下脚步,瞪着小太子。
虽然阿茹娜上辈子是他儿子不假,可是这辈子她已经是倭黑家的闺女了。现在最疼爱的儿子这么胳膊肘往外拐,就有点儿气不过。
“皇阿玛,正是如此,儿臣早先答应了阿茹娜格格。” 小太子先弯腰给康熙皇帝鞠躬行礼,然后再直起身来,一本正经的回答。
“嗯?”
胤礽有点傻眼,大阿哥胤褆天天喜欢“哼,哼,哼”的,大家也都习惯他的性子了,顺毛摸或者无视就好。可是对于皇阿玛这低低沉沉的“嗯?” 满朝文武就没有一个听了之后,还能平静坦然的站着的。
摸摸鼻子,小太子讨好的开口:“皇阿玛,刚刚在玩具处儿臣想到的,有关宣传保护和爱护自然环境的一些方法,好像不够周全。现在一细想,觉得可以把《春夏秋服装汇总》这本书结合进去,增加一些趣味性。”
“嗯?”
···自觉脸皮越来越厚的小太子,顿了一下,继续说道:“采用邸报的方式,把一些保护环境爱护环境的趣味小故事,和皇阿玛的口谕,或者四书五经中的相关教诲讲解,隔几天印刷一次,分发到全国各地,让豪门士绅和普通老百姓都可以跟着学习。”
“为免单调无趣,试着把当前的一些流行的服装款式图样等等,单开一个版面加进去,皇阿玛认为如何?。”
可惜现在没有二百年后的电脑电话,否则可以在全国各地直接印刷,直接发放下去。电力啊,真的是要抓紧了,早日弄出来,可以方便多少事情啊,哎。
“儿臣觉得此事可以由阿茹娜格格负责。” 亲眼见过二百年后的华夏大地上战火纷纷,国破家亡的阿茹娜格格,应该是这个大清国,唯一的一位能了解他这么做的意图的人了吧?
哪怕是在未来,智能手机,掌上电脑,智能芯片人手一个的时候,报纸还是官方和民间在宣传方面最重要的方式之一。
因为很多人就喜欢捧着报纸一般翻看一边吃早餐,更不要说还有那些广大的收藏家群体,纸质书籍爱好者们。
尤其在当前的状况下,报纸对于大清国,实在是太重要了。小太子想要通过报纸,书籍,教育等等渠道,慢慢的潜移默化的把国人的思想给转变过来,重视匠人们和商人们对于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性。
他想要整个大清国富民强,兵强马壮,哪怕百年后再出来一个败家的“乾隆皇帝”要闭关锁国,或者再出来一个“慈禧太后”要亲近洋人打压汉人,大清国也能和强大的西方诸国并列于世。
将来不管是在这个世界上的一战时期还是二战时期,华夏的中原大地都可以独善其身,安宁和乐。
大清的老百姓开启民智,不再稀里糊涂的过日子,脆弱的不堪一击。大清的皇帝不再有“生杀予夺,只在一人”的权利,大清的军队不再有愚昧的忠君思想,自己手里有枪有炮,有钱有粮。
简而言之,小太子的计划要大清国跟上西方国家的步伐,先搞君主立宪制,至少不能是现在这样的高度君主集权制,以确保可以避免原来历史上的百年国难。做得好的话,甚至在大灭世之前,华夏的经济,科技水平都可以在国际上保持领先地位。
至于后世的人们会让爱新觉罗家族的皇室地位保留多久,那就不是他能想得到的的事情了。
当然这些,小太子即使在耿直,心里也深深的明白,是不大好和康熙皇帝明白的直说的。对于皇阿玛给他的父爱,也只能是在其他地方再多加回报了。
“只是如此?”康熙皇帝不大相信小太子折腾这些,只是为了弄出一份服装样式和环境保护的邸报。
难道是想让阿茹娜有事情做,不在被困在深宅后院里,天天只能学习女儿家的事物?
当然,上辈子是他的的儿子,这辈子是他的半个女儿的阿茹娜,做事能力应该是毋庸置疑的。
目前的邸报都是由皇家控制,用来宣扬皇帝的英明神武和皇权的不可侵犯的。
对于“邸报”,这么一个堪比皇权统治的喉舌的关键部门,康熙皇帝是从不忽视这一块的管理和掌控的,因为他太明白控制文字宣传对于满清统治的重要性了。
正好这时候父子二人也走到了乾清宫门口,康熙皇帝也不管小太子皱着小眉头,苦苦思考怎么回答他的模样,直接让小太子和他一起到西偏殿落座,准备先休息一会儿。
忙忙碌碌的,一个上午就这么快过去了,马上就要到午休的时辰了。“先喝碗奶-子茶暖暖身体,再吃块点心垫垫,梳洗一下就去里面的暖阁好好的睡一觉。”
“儿臣谢皇阿玛关心。” 一坐下来,小太子这才感觉到真的累了,而且是又渴又饿。停止了思考,喝了几大茶碗奶-子茶,吃了好几块点心,看到自家皇阿玛瞪着他,才缩回了又去捏点心的手,去更衣洗漱,准备午休。
这一觉睡了有一个半时辰,醒来梳洗完,小太子一看自鸣钟,早过了晚膳时间了。“皇阿玛,抱歉,儿臣起晚了。”胤礽又是愧疚又是感动,他知道皇阿玛一定是饿着肚子等着他一起用晚膳的。
“恩,无需和皇阿玛道歉。快做好准备用膳,你梳洗的时候皇阿玛就吩咐了传膳,现在正好都上齐了” 在孙之鼎没给他研究出来,怎么把小太子的身体彻底的治好之前,只能是让小太子天天吃饱睡饱,慢慢的养着。
“儿臣谢皇阿玛。”
今天康熙皇帝虽然不会再对小太子的饭量瞪眼了,但是饭后还是拉着他在乾清宫转了转,父子俩一起心情愉悦的赏玩了昨天内务府新送来的一对瓷瓶,一副古画。
康熙皇帝本人一直奉行的养生方法是以粗茶淡饭为主,很少吃油腻的膳食,而且对于喜欢的饭菜也不会多吃,每次用膳都是吃到七八分饱就住了筷子。
他在用膳结束后,还会注意放松心情,让肠胃可以更好的消化食物。
以前就经常教导小太子“多食素,原味少而精”,“所好之物,不可多食”。让小太子少吃大鱼大肉大料做的大菜,尤其是所谓的补品之类,一般不需要食用。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她们日常也不吃什么补品,都喜欢山野素淡的鲜味儿,尤其是她们现在几乎天天念佛,已经很久没碰荤腥之物了。
可是现在,康熙皇帝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小太子,不光是大鱼大肉的狂吃狂喝,还一天三顿不落的吃着王太医开的药膳,心里面就难免着急。想着要再催催孙之鼎,赶紧的想出办法让小太子的身体彻底好起来,也好恢复正常饮食。
冬天日短,总是才忙一会儿就突然发现,这太阳啊又下山了。休闲的时候,时间更是过得飞快,不知不觉的,就听到乾清宫的自鸣钟又响起了“铛铛”的声音,康熙皇帝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事情没做完。
“皇阿玛宣了几位臣工来乾清宫议事,现在还有半个时辰的时间。胤礽先把昨儿个帮皇阿玛批复奏折的时候,画的那个“雪灾损伤汇总”的表格,对,就那个名儿叫表格的图,你先把那个图的画法细细的写下来。待会儿和诸位大臣们好好讲讲。”
“儿臣遵旨。”
小太子准备好圆规,卡尺等物,坐到他的小书桌后面,提笔认认真真的书写起来,康熙皇帝自是去继续批阅今天收上来的那一摞一摞的厚厚的折子。
他今天在早朝上提出来给当前身在贱籍的大清子民“出贱入良”,还让大臣们畅所欲言,简直就像捅了马蜂窝一样,整个早朝乱哄哄的吵成一气。
康熙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这群平时装模作样,稳重斯文的文官们,嘴里的唾沫星子满殿飞,还想直接撸袖子开打的架势,心烦意乱,就让大臣们谁有意见的,都先上折子,他看完折子后自有定论。
所以这才半天时间,御案上的折子多的来,有平时的两倍。
一边批复这些奏折,康熙皇帝一边在心里又是叹气又是生气。赞同“出贱入良”的臣子只占少数,大多数的折子里面都是什么“史上从未有”,“贱民和贱民的祖先都是自甘堕落,不配为良”。
第51章 火器31
看着那几叠子都是表示不赞同的折子, 康熙皇帝在心里给这些折子的主人都划了一个叉。
这一个个的,做为身居要职的朝廷官员, 却连一个太医院老御医的见识心胸都没有,迂腐不堪不说, 都还只想着满足自己那肮脏的,见不得人的私欲,想要世世代代的欺凌奴役贱民。真真是枉为人臣,枉为老百姓的父母官。
虽然他对于孙之鼎心里挂念着他的汉人同族们有点儿不满,却也是欣赏对方的“恻隐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