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跟我说这话有什么意义吗？”
许甜转过身来，微微的勾起了唇角。
已经不准备走了，再说是真的没什么意义了。
安好沉默了一下，原本平静的眼波有些微微的震荡。
不过很快，这震荡就平复了。她低下头，自嘲的笑了声。
“也是。我糊涂了。你不是那种赶尽杀绝的人。”
“……”
许甜心里蓦然一紧。有些意外，她说出这话。
还没开口，安好那低下去的脸又抬了起来。
“许甜，对不起。”
“……”
突如其来的道歉让许甜真的惊讶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不，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她根本不清楚安好现在的心态。
她是真的跟自己道歉还是以退为进？
沉默了一会，她缓了缓情绪，脸上依旧维持着平淡的表情。
“不用了。都过去了。再说，有些事情，道歉并没有什么意义。我不在乎，长卿也不在乎。”
有些错是不可原谅的。她是如此，顾长卿也是如此。
那通报噩耗的电话就是不可原谅的错。他这辈子都不会原谅她了。
安好没说什么，沉静的脸上光泽渐渐退去，微微发白。
许甜看了她一眼：“好了。我走了。麻烦你今天回去就找一找图稿。谢谢。”
冷淡的道了谢之后，她就离开了。
从商场出来，她才抬脸朝天空望了望，深吸了一口气。
安好能不能找到图稿，会不会真的认真去找，她都没有把握。她能做的只有这些了。现在，她要去好好想想怎么跟大卫那边沟通了。
这个事，她想了一路。回到家属院时，才终于想出点眉目来。车路过操场的时候，她眼光无意的一瞟就被一个人影给拽住了。
“小张，停车。”
她喊了一声，车停下又道：“你先回去吧。告诉长卿一声，我回来了，叫他别担心。”
那人，现在整天如履薄冰，她只要一动步出去，他就担心。
小张朝操场那看了一眼笑了笑：“磊磊这孩子挺虎的。”
十一二岁了，小牛犊一样的年纪，能不虎吗？可也正是不好管理的时候啊。
许甜心叹，没说什么，只笑了一声就下车了。
顾磊正在篮球架下打篮球。也不知道是不是顾长卿指点过他，这投篮的动作很有几分样子。
许甜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往篮筐里投球，脚尖一垫，一个漂亮的抛物线就从手里画了出去。
篮球正中篮筐，一点拖泥带水都没有，接着球落地，他跑过去捡，把球抱到手里的时候，他看见了许甜。
那一瞬间，他怔了一下，但是很快，他又抱着球跑到了三分线外，又开始练习投篮了。
就像没看见她一样。
许甜走过去，也没惊动他，不远不近的在旁边站着，看着顾磊运球，投篮，再捡球。
她没吭声，完全静默的站在那。
直到那球滚到她脚边，她才快速的抬起脚踩住了球。
顾磊跟过来本想捡球，见她这么一踩，脸顿时不好看了。
“给我。”
他倒没有上来抢。
许甜看着他，缓缓松开了脚，却没将球踢给他，反而自己费劲的弯了腰，拾起了篮球。
“你球打的不错。是个不是跟你爸学得？”
她把球抱在手里问道。顾磊不耐烦的皱着眉：“你管呢。给我。”
他伸手来要。许甜抱着球，没松手反倒向他走了过去。
“我们也有好久没见了。你长大了，也长高了。现在都跟我一样了。”
她笑着说，顾磊却仿佛丝毫没有看到这笑意：“球给我。”
他什么都懒得说，只顾着索要他的球。
许甜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球，沉默了一会，又挑起目光直盯着他：
“我看得出来，你不高兴，也不期待弟弟或者妹妹。是吧？”
她很直接，顾磊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下子被戳中心事，脸色有些不自然。
“球给我。”
他又执拗的索要了一遍就当没听到许甜那话。
许甜也依旧没松手，就当没看出他的不耐烦。
有些话需要讲清楚的。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大概觉得你爸爸只是你爸爸，是你一个人的，你并不想有人跟你来抢这个爸爸。”
又一次直接的挑破顾磊心里的想法。
这孩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他仿佛有些恼怒，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将伸出去索要球的手甩了回来，哼了一声，然后就将脸转向旁边了。
至少他并没有抢过球扭头就跑。
许甜望着顾磊这么想着。
“可是，磊磊，你这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那你有没有想过你爸爸需要什么？”
她开口，只稍稍停顿，并没有等待顾磊回应，接着又道：
“他以前常年在外，一个人生活，一个工作，除了战友，上级，身边就再没有关心他的人。他病了只能一个人扛，心情不好了，也只能一个人平复，甚至执行危险任务，也还是一个人面对生死。你有没有想过，他也是人，也需要别人关心，需要别人陪伴。”
说起这些，她也不由的心疼那个人，这语气就不由的沉重了许多。
顾磊转脸看了看她，没吭声，但是许甜看得出来，这孩子脸色变了，不只是生气，不只是愤怒了，更多了纠结。
这些，他就算没想过也不是完全不认同的。
她沉默了两秒，又道：“前两年，他出了趟任务，在国外，差点就没回来。单位里到处都是流言说他牺牲了，整整两个月，他音讯全无，连我等到最后都要绝望了。这事，你们知道吗？”
“……”
顾磊露出惊讶的表情。
许甜对他这表情毫不意外。
“你们不可能知道的。他根本不会跟你们提。你奶奶上了年纪，你又小，你们都无法替他承担。遇到这种事，不管他多疲惫，心里又受了多大的创伤，只能自己一个人面对。这个时候，你有没有想过他也很孤单？”
又是一阵沉默，话说到这里，顾磊那脸已经有些发白了。
“磊磊。”许甜看着顾磊，没给他太多的时间思考，又道：“你爸爸需要我。我能给他你们给不了陪伴。当然，我也没有那么无私，只给他陪伴，只照顾他的家人，而不索取。所以，我有了这个孩子。我爱你爸爸，希望生一个他的孩子，这跟稳固家庭没有关系，只是因为我爱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