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甜深吸了一口气,摊开了图稿,指着那修改过的数字。
“这个袖长应该是51,现在修成了49.衣长是56,现在修成了58.这两个数据上都有很明显的修改痕迹。这绝对不是我改的。”
程东河和张鹏都伸着头顺着许甜所指的地方看。程东河脸色紧绷没说什么,张鹏看了一眼就冷笑道:
“小许。你是新手,出个错也是正常的。但是你不能出了错就说这不是你的。”
“这真的不是我改的。我出好图稿后就放柜子里了。没动过。”
许甜强调,张鹏却又哼了一声:“你说不是你,你瞧瞧,这笔是一样的吧?你说不是你,这图就在你一人那,你现在一句话就说不是你,谁能证明啊?”
程东河也抬头看向许甜。目光中也带着质疑。
这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上面明明有涂改的痕迹,可她就是没办法证明这不是她因为经验不足,而错改的。
许甜没说话,张鹏立即得意起来。
“不说话了?小许啊,你其实承认了也没什么。我跟程厂也不会觉得多奇怪的。毕竟你才干制版几天啊?之前是画了几张出色的图稿,但那不能证明你的功底够了,出错在所难免。”
她最大的短板就是没有经验。她不能告诉别人,她现在所显示出来的能力是因为重生。
所以她只能沉默。沉默的接受别人拿经验浅薄给她定罪。
“我现在确实没办法证明。”
许甜沉闷的说道,手按在图稿上,看了一眼图稿上那两点更改过的数字,又抬起目光看向程东河:“不过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
想办法弄清楚,这事搁二十多年以后可能很容易。那时候工厂,办公室,但凡重要的地方很多都会安装监控。现在……
程东河对许甜的映像还不错,要是没这个事,他现在对她的信任已经快比得上魏师傅了。
可是这事一出,又听听张鹏这些话,他也觉得为难。
毕竟张鹏的话也在理。
沉默了一会,程东河说道:“行了,这件事先就这样吧。小许你先出去,我跟张主任还有事要商量一下。”
程东河看她那一眼,明显带着失望。
许甜离开的时候心沉甸甸的。
回到制版室,她又将所有的图稿和纸样仔细的看了一遍,甚至将那个放物料的柜子都仔细翻了一遍。
她希望能从这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但是找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
这制版室虽然比车间管理的要严格一些。但是也不是会计室那样的机密地方,厂里重视,看的也紧。这里,钥匙,就不光她跟魏师傅有,别人她不清楚,光她知道的张鹏就有。
而且还有好几次,她早上来的时候发现这里根本没锁门,只是带了一下。问魏师傅,他就临走忘记了。总之,这里并不是个需要仔细看守的地方,平时也松懈的很。
这样的情况,有人想偷偷进来改个东西,拿个东西,太容易了。
这该怎么找罪魁祸首?
许甜对着一堆图稿纸样深想,突然身后响起一身冷笑。
“呵,还在琢磨呢。不都认了吗?还琢磨什么?”
一听到这个声音,许甜就浑身起了鸡皮疙瘩。这声音太嚣张。
她攥了攥手里握着的铅笔,回头看向了张兰兰:“你这是来像我示威吗?”
“你怎么这么说话呢?”
张兰兰今天仿佛是遇到了什么喜事似的,脸上笑挂着就消散不掉。
“张主任刚刚在车间把这事说了一下。我这不是觉得你也挺倒霉的,想着咱们好歹都是同事,我就来看看你安慰你几句嘛。”
她走到桌边,随手捏起了图稿,看着上面的图案:“你还别说。论画画,你还真有点本事。我听她们说你以前特别普通,怎么这一眨眼的功夫好像就变了个人一样。我就笑她们没见过世面。这有什么的?你不是还有个老相好的是知识分子吗?这一天到晚的在一起,影响着,什么学不会啊,你说是吧?”
这个世界上,人就是这样,你倒霉的时候,雪中送炭的没有,踩你一脚的比比皆是。
这个境况,她前世便深深的品尝过。如今,面对这小人得志的张兰兰,她倒没有多生气。
“你来安慰我,我谢谢你。不过不用了。”
许甜随手捏住了自己的图稿,想拽回来,张兰兰却捏着另一端死死的不松手。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甜心头那本来还算平静的情绪被刺了一下。
“你想干什么?改了我的数据还不够,还想惹什么事?”
她一声质问像一记冷冰冰的巴掌,甩的张兰兰脸一僵。
“你胡说什么?谁改你数据了?真是好笑,明明是自己搞错了,现在来到处找替死鬼。”
“我是不是在找替死鬼,你心里明白。”
许甜趁她走神,一把拽回了自己的图稿,冷冷看了她一眼,没再多说就把脸又转了回来。
事实上,从知道这个数据被人动了手脚开始,她第一怀疑的就是张兰兰。
不管是以前还是先走,她在这厂里都没得罪过什么人,这么处心积虑的想要针对她,除了张兰兰,她简直想不出第二个人。
但问题是,知道是她也没用。什么都讲证据。她没有证据。
没有证据,就连这样直白的挑破都完全没有杀伤力。张兰兰脸上的笑还是那么刺眼。
“呵。我看你真是没救了。像只疯狗一样到处乱咬人。你说是我,你跟程厂说去啊。看程厂相信不相信你。”
张兰兰下巴挑的高高的,铆足了劲的讥讽许甜。可许甜老不理她,她就像一记重拳打在了棉花堆上,顿时就不爽了。
眼一狠,她随手抄起了案头的一瓶墨水,对着许甜手里的图稿倾倒下去。
大半瓶墨水,瀑布似的浇了下来,图稿顿时被一大滩墨水染的漆黑,要不是许甜往后闪的快,她身上衣服也要废了。
“对不起,手滑,碰倒了墨水瓶。”
张兰兰笑着把墨水瓶搁在了桌上。许甜腾的站起来,盯着她。
几秒后,她突然双手捧起了那张浇满了墨水的图纸,捏着图纸边缘,转手对着张兰兰身上那件雪白的衬衫就撒了过去。
墨点像天女散花一样撒的张兰兰一头一脸一身都是。
“对不起,手滑,没拿住图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