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知道!”
阿芙惊讶抬头,出口才发现被他套出了真相,顿时后悔不迭。
夏雪篱轻笑。
“逍遥楼虽无夺取江山的野心,但是胃口一向很大,胆子也不小,看看从前在中原作为,便不难猜想你们新的合作对象,而最希望花漪红消失的,在陈朝还能有谁?”
被他识破,阿芙反而平静了,点头。
“不错,你还是那么聪明。”
见她承认,顾少元马上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陈国穆子鸿素来以残暴无情出名,若花漪红真的落在他手上,他必然会快刀斩乱麻,不留后患,如此,花漪红只怕凶多吉少了。”
梅馥只觉脑中的血液上涌,立刻揪住阿芙。
“你把花漪红交给穆子鸿了?”
阿芙看着她着急的样子,心中终于有了一分报复的快感。
“没错,穆子鸿那样残忍嗜血,连我们逍遥楼都不能企及,只怕你们连尸首都找不到了,真是可惜,那样一个美男子……”
听着她挑衅的话语,梅馥几乎没一冲动将她掐死,可是转念一想,却又轻笑出声。
“你在说谎呢,阿芙,你方才明明说过,想用他来威胁我,交易还没谈,你怎么会把筹码丢掉呢?放心,我知道你不肯说,那也没关系,今天就在这里呆着,等我回去好好想想办法对付你。”
夏雪篱拉住梅馥。
“不用了,法子很简单,楼主夫妻一直很疼爱阿芙,即便历练,也从不让她单独行动,此次必定是殷破陪她来的,我们只需要用阿芙交换花漪红便可,殷破必然是会答应的。”
阿芙蓦然变色。
“无忧!你把我当作人质?”
夏雪篱避开这个问题,歉然一笑。
“放心,阿芙,殷破会来接你回去。”
一向坚强的阿芙哇地哭出声来。
“无忧!你没良心!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不拿我当人看!两年来我为你所做的一切,都喂了狗吗?”
夏雪篱终于露出几分叹息。
“阿芙,平心而论,我确实愧对于你,可我也不能如此纵着你,穆子鸿野心很大,当年他提供军火给李宸绍,用心着实险恶,若是让他掌握了陈国,只怕总有一天会挥军北上。”
梅馥有些诧异地看他一眼,刚想说什么,却被阿芙高八度的哭声打断。
“我不听!我不管!我恨你!我恨死你了!”
夏雪篱握住梅馥的手,转身招呼顾少元和魁姐。
“走吧,暂且让她一个人待着。”
屋子里只剩下阿芙一人,她嗓子哭哑了,渐渐变为抽泣,从小到大,她还没有这么狼狈过,记得父亲当年说过,人生固然潇洒,却最难逃过一个情劫,而今却应验在了她的身上。
想起无忧的绝情,她眼眶里又无声地落下一串泪珠。
门外一阵响动,接着嘎吱一声,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阿芙以为是无忧,忙咻地收住眼泪,倔强地咬紧嘴唇。
然而事实却让她失望,来人不是无忧,却是顾少元。
虽然在梅馥欲对她用刑之际,顾少元曾出言劝阻,阿芙还是狠狠白了他一眼。
“是你?你来做什么?”
顾少元慢慢走过来,在她面前停下脚步。
“那天夜里,是不是你?”
阿芙一愣,继而灿烂地笑起来。
“你记起来了啊?”
顾少元皱眉,冷冷道。
“你假扮阿馥,从我这里套话,我又怎会不记得。“
“嗯,没错,你倒也不笨嘛,姐夫。”
顾少元一愣。
“你叫我什么?”
阿芙美目轻横,笑得十分古怪。
“怎么?梅馥没和你说过,我们是亲生姐妹这件事吗?多年前,我娘抛下梅家,跟着我爹回了逍遥楼,生下了我,不是亲姐妹,怎么可能如此相像?梅馥和无忧都知道的啊!哦,也是,毕竟我那姐姐现在只把无忧当作自己人,所谓家丑不可外扬,这种事,怎么好和你一个外人说道。”
无忧他们离开的那天晚上,聂问天和白芊芊大吵一架,阿芙在屋外全都听到了,只不过她和梅馥倒是很有默契,都只是装傻,看来谁都不想承认这件颇为讽刺的事呢!
当年梅馥献@身夏雪篱,被父亲赶出家门的事,顾少元也略有耳闻,他曾着人去调查,白芊芊曾是梅夫人时,来往的贵妇人也都不少,所以这件事并不是密不透风,如今被阿芙道破,顾少元虽然震撼,却也没有怀疑,毕竟一切顺理成章,如她所说,如若不是一母同胞,怎会如此相像?
顾少元一向沉着,几乎每次失态,都是因为梅馥,但阿芙就不一样了,他并未理会她的挑拨,尽管她说的也许是事实。
他只是把手一伸,冷然道。
“我的镯子是不是在你那里?还给我。”
阿芙一怔,突然有些愤怒。
“你还要那镯子干什么?梅馥心里可一点都没有你!这女人心狠手辣,连自己亲妹妹都下得去手!你和无忧,到底喜欢她哪一点?”
对于她的歇斯底里,顾少元根本不予理会,依旧道。
“我再说一遍,镯子。”
阿芙脑袋一扭,干脆不去看他,半晌,她嘴角浮现一丝诡异的笑,又转过头来。
“我被无忧封了穴道,只有脖子能动,你要镯子,就自己来取啊!就在我怀里揣着呢!”
阿芙暗笑,她听说过顾少元的品行,她料定他不会逾越,但就是想戏弄他。
顾少元到底自诩君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那张愉快嘲讽的笑脸皆是梅馥的影子,让他像是碰了个软钉子,有火发不出来,他恨恨地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如此,你便好生待着吧!”
顾少元正欲开门,突听后头传来阿芙蛊惑的声音。
“喂!姐夫!不如我们合作吧!你帮我将无忧带回去,这样你也能得到梅馥了,不是两全其美吗?”
顾少元身影顿了顿,回头看她一眼,然而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阿芙坐在床上,翻了翻白眼。
“真是榆木脑袋的家伙!”
真的只剩下她一人,她又有些恻然了,刚才就不该激怒顾少元,起码,还有个人在这里陪她,她真的很讨厌一个人。
门再次轻轻响动,阿芙心下一喜,笑吟吟地转头。
“怎么?改变主意了?”
看清来人,她不由一愣,沉下脸道。
“怎么是你?”
魁姐端着一碗热腾腾阳春面走进来,轻轻合上门,这才将面端到她面前,挑了一筷子喂至她嘴边。
“吃吧!你今夜都没吃过东西吧?”
阿芙将头偏朝一边,十分警惕地睨着她。
无忧、梅馥、顾少元的真实身份她都知道,可是这个一直和他们在一起,面相凶恶的女人她毫无所知,万一在食物里下毒。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魁姐叹了口气。
“放心吧,少主,我没有下毒。”
说着,她将手袖掳至肩部,露出手臂上一个蛇纹烙印。
阿芙的表情变得十分复杂,紧盯着魁姐的脸。
“你……”
“没错,我是被逍遥楼驱逐的人,但我不会害你,我怎么会害你呢?少主,你……你还记得我吗?我是阿葵啊!”
“阿葵……”
这个名字在阿芙脑中盘旋了一下,她立马瞪大眼睛,目光在那浮肿粗糙的脸容,皲裂的皮肤上巡视了一遍,不能置信的摇头。
“葵姑姑?你当真是葵姑姑?你、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阿芙幼年时,常伴她左右的逍遥楼弟子就是阿葵,那时的她,品阶虽然不高,但相貌清甜秀美,于阿芙来说,是朋友也是保姆。
可是她八岁那年,阿葵突然就消失了,父亲说她离开了逍遥楼,别的一概不提,让阿芙很是难过了一段时间。
魁姐叹了口气。
“少主,当年我年轻无知,下山办事时遇上了沈忠仁,我仰慕他文质彬彬,一发不可收拾,便和他私定终身,还怀了孩子,这件事被楼主发现,废了我的武功,将我驱逐出逍遥楼,我找到京城,才发现沈忠仁其实早已有了妻室,你知道的,我有逍遥楼中人的骄傲,岂肯为妾,我怒斥沈忠仁……可当时我已经怀孕九月,毫无办法,只得在他安排的别院养胎,生下了一名男孩,叫做阿宝,孩子长得很可爱,有了他,我只觉余生足矣,只可惜……孩子长到三岁上,我们的存在被沈忠仁之妻白玉芝察觉,她雇人将阿宝推下河……”
说到这里,魁姐眼圈有些泛红,对上阿芙百感交集的目光,她却不欲再说下去,挑起一些面条。
“少主,快吃吧!你该饿了。”
阿芙摇摇头。
“葵姑姑,你对我还是那么好,可是你为什么要和梅馥在一起?她这样对我。”
魁姐劝道。
“少主,梅馥对我有恩,我们……是朋友,你放心吧,她虽然恐吓你,心地却是善良的,只要殷左使送花漪红回来,她一定不会害你的。”
阿芙凄然一笑。
“葵姑姑,殷破不会来的,他因找人假冒的事被我爹发现,关了禁闭,这次和我一起的,是邢钢,我想,他一定希望我就此死在无忧手上吧!既解决了我,又能让我爹找无忧麻烦,一箭双雕。
“什么?”
魁姐丢下面碗。
“刚才你为什么不说?”
阿芙露出一丝凄惶来。
“说了,他就会放我走吗?在无忧眼里,只有梅馥,至于我聂芙的死活,他根本毫不在意啊!”
片刻的静默之后,魁姐果断出手,解开了阿芙身上的穴道。
长久保持同一姿势,阿芙肌肉无比酸软,她活动了一下身子,诧异地看着她。
“葵姑姑,你……”
“走吧!少主,回逍遥楼去,再也不要回来了,花漪红的事,我再另想办法。”
卯时初,天方翻白,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跃上屋顶,她后头看了一眼檐下向她摆手的女子,面上露出些许愧色。
“对不起,葵姑姑,我不是有意骗你,只是……我不甘心就这样认输,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