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行驶在了道路上,马车看起来还是有些奢华,前后也有骑士们跟随,对外,这便是尚书令公子诸葛瞻的车马,也没有哪位官吏能够上前拜见,都被拒绝了,至于这些人在日后会不会怪罪诸葛瞻的无礼,天子就不大在乎了,他沿途都在认真观察着自家的江山。
大汉的强盛,沿路都是能看得见的,成片的耕地,辛勤劳作着的农夫们,天子常常听诸葛亮言语,从农夫的脸上,是最能看出国家的强盛与否的,天子认真的看了那些脸庞,他们都是惬意,喜悦的脸庞,身板健硕硬朗,各个里外的老人们,似乎也多了很多。
看到那些老人们聚在村头,笑呵呵的谈论着家里的子女们,刘熙脸上便是忍不住的浮现出笑容来,能看到这样的局面,已经使他心满意足,老人们的数量越来越多,这只能代表大汉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甚至有商贾们在这道路两旁叫卖着,刘熙也没有让人将这些低贱的商贾们轰走。
他们带来了很多里中百姓们所需要的物资,准确的来说,他们说缴纳的商税,也是不少的,延康之年,对于商贾们来说还是比较友好的,刘熙也暗自观察了很久,商贾们的增加,并没有毁掉大汉的江山,反而是让大汉变得更加富裕,民间百姓的生活也是好了很多。
这些日子,仲长统随身跟着这位圣天子,他也已经很久没有能静下心来,观赏这些民间的情景了,渐渐的,他的脸上也是挂上了几分的笑容,的确,在延康之年,大汉的国力达到了巅峰,从所有的方面来说,都是自古所不曾有的,无论是百姓的数量,还是他们的富裕程度,或者是文化繁荣程度。
所有的这些,都已经突破了人们对于盛世的固有想象,如今的汉人,眼里都是闪烁着火焰,他们知道,自己生在最为强大的国度,他们的脑海里,也是有了追求更加富裕生活的想法,在五十年前,哪个农夫若是敢说自己想要在年后养上三头耕牛,定会被人笑坏大牙,而如今,这却是算不得什么了。
甚至,在跟着天子去这些民夫家里休歇的时候,仲长统吃惊的看到,百姓们已经开始给孩子们穿锦绣衣裳了,家家户户,门前的狗窝里都是能听得到犬吠,而房屋后的圈里,也能看到打滚的豚,院落里的鸡鸭成群,老少们笑着坐在一起,谈论着对明年的诸多构想。
仲长统心里觉得,所谓大同盛世,只怕就是当今这般了罢。
刘熙笑着与农夫们坐在一起,吃着农家杂粮,看着碗里的几块肥肉,脸上的喜色更甚,仲长统坐在他的身边,享受着乡野百姓们的款待,天子拉着一个孩子,笑着问道:“你多大了啊,可曾读书啊?”,小小的孩童也不畏惧,得意的说道:“我已八岁,上一年便在官学读书!”
“读的哪些书啊?”
“何子的启蒙篇!”
“好!好啊!”,天子大笑,在离开这户人家的时候,还留下了一些钱财,仲长统跟着他,他们也已经是赶到了河北地界,这里的百姓经历了一次大徭役,不过,看起来诸葛亮做的还是不错,起码没有让这里怨声连天,大多人还是对徭役不大在意的。
“多亏了圣天子,才能得如今之家业...许些徭役,又算得了什么呢?”,有百姓是如此回答天子的,这已经不是第一个将天子唤作圣天子的,在百姓的眼里,他已经是能跟孝康皇帝媲美的天子了,仲长统能清楚的看到,这位喜怒不形于色的天子,整日都是开怀大笑,嘴角都合不拢了。
“公理啊...”,天子忽然开口叫道,仲长统急忙走了上来,说道:“陛下,臣在。”
“唤我家主就好了..”
“家主有何吩咐?”
“你说是这河北的麦好吃呢,还是雒县的粟好吃呢?”,天子笑着问道,仲长统一愣,急忙回答道:“臣...我还是觉得,这粟更好吃一些。”,刘熙摇着头,不屑的说道:“你就是个吃不得苦的,想当年啊,阿父还在的时候,一天总是会给我安排一顿杂粮,你知道为何么?”
“我想...老家主是想让家主能够理解民间的疾苦,不要奢华浪费,要心怀百姓?”
刘熙咧嘴一笑,摇着头,说道:“他是怕我吃的太多,跟他一样胖!”
“哈哈哈!!”,仲长统忍不住笑了起来,意识到不妥,又连忙停下,刘熙瞥了他一眼,说道:“想笑就笑罢,我会不会因为你笑话我就把你丢去塞外!”
“家主此言当真?”
“当然,顶多就是丢到宁州去嘛,你怕什么啊。”
仲长统忽然发现,离开了雒县的天子,变得出奇的平易近人,格外的温和,甚至还与他有说有笑,完全没有任何君王的架子,这让仲长统受宠若惊,却也格外享受这样的天子,两人边走边看,一路上聊了很多事,从百姓的生活,聊到了商贾,又聊到了庙堂群臣。
“你与周瑜,庞统那几个人互相勾结,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啊...”
“家主,这怎么能说是勾结呢,我们有相同的志向,大汉的未来,定然是在商业上,只有让商贾们源源不断的通过财富开辟新的世界,征服新的区域,农比起商,是最没有探索精神的,只有不断的开拓,大汉才能永远站在巅峰的位置上...”
“或许罢。”,刘熙点了点头。
这大抵是刘熙初次表示对仲长统的赞同,这让仲长统格外的欣喜,他一直都是不受天子青睐的,没有想到,原来天子在心里并不厌恶自己,仲长统胆子也就大了起来,终于忍不住问道:“家主?你是否一直很讨厌我?我为何会让家主厌恶呢?”
刘熙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的景色,认真的说道:“我的确是不喜欢你的,你这个人,你不信天命,这让我非常的生气,你不只是不信天命,你什么都不信,你对我,也并没有他人那样发自心里的畏惧,你畏惧我,只是因为我能杀死你,而不是因为我是天子...”
仲长统沉默了许久,方才笑着说道:“家主说的不错,的确是如此,我这个人,从出生的时候,脑海里便有着无数个疑问,那时,我总是烦着阿父,问他,这时间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们生在哪里,会去哪里,是否有神灵...什么是风,什么是雨...”
“所有人都厌恶我,认为我是个蠢物,我没有朋友,也没有人愿意与我一同玩,家乡的孩子们总是欺辱我,因为他们觉得我很傻,总是呆呆的坐着,仰望着天空,想着那么多没用的东西,不过,我有一个好阿父,他会耐心的听着我的疑问,为我讲解...”
仲长统不由得苦笑了起来,摇着头,“现在想来,他给我说的很多东西都是错的,可是啊,我还是很幸运,起码,他当时没有狠狠的打我一顿,让我不要胡思乱想,他说,很多事情他也不知道,等我长大了,可以自己来一探究竟....”
“长大之后,我开始学习知识,我学儒,无论公羊谷梁,我学法,也无论大小,我还曾拜访过墨家之后人,跟着他们学习,可是,他们都没能告诉我想要的答案,我只能自己去探索了...家主啊,我不信天命,也不信鬼神,一切都是随着变化而改变着的,只有不断的适应,才能使得当今变得更好...”
“至于天子...”,仲长统迟疑了片刻,又皱着眉头,继续说道:“对于天下而言,无疑是最为危险的人了,若是孝文孝康这样的天子,自然是能使得天下太平,百姓富裕,可若是...天子不贤,则很有可能会将数代人的努力付之一炬。”
仲长统说完,便看向了刘熙,认真的说道:“这些日子,家主对我很好,说实话,自从邢公逝世之后,很少有人如此对我了,方才都是臣心里的话,最为诚恳的话,若是陛下怪罪,便可将我处死...我毫无怨言,我只是...”
“呼...呼...呼...”
仲长统没能继续说下去,他发现,面前的天子,正侧着头,呼呼大睡,自己方才的言语,他似乎压根就没有听到,仲长统苦笑了一声,随即又想道了什么,面色慎重,认真的说道:“多谢家主。”
当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刘熙睁开了双眼,不顾帝王威仪,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这才看着仲长统询问道:“我们到了哪里啊?”
“我们到了饶阳县...饶阳公主的封地,前方不远处便是解渎亭了...”
“解渎亭嘛?”,刘熙一愣,随后便是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好啊,正好来拜见我的先祖!”
当马车赶到这里的时候,立刻便有人上前,拦住了去路,此处与他处不同,这里乃是有着皇陵的,孝康皇帝之父祖,乃至从前的住所,都是在此处,所以这里还不是一般人所能进得去的,就是一些达官贵人,到达此处之后也是得绕着走。
而这里的当地民众,也是格外的傲气,就是三公前来,也是丝毫不惧,他们可都是孝康皇帝的亲戚,或是昔日追随孝康皇帝的门客后人,除却当今天子,他们是谁都不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