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总管却有些懵,官家对金娘子这么好,居然允许让她走么?
欲行几个舍不得金枝,依依不舍。
金枝就笑:“回头你们出宫后还能去我家肉铺来玩。到时候请诸位吃杀猪菜。”
她早就收拾好了铺盖,将铜镜梳子等物分赠给姐妹们。
最后带走的全是官家送给她的礼物。
福宁宫上下的女官和小黄门们将她送到了西宫门。
金枝最后一遍与大家道过别后,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东角楼。
空无一人。
虽然知道是这个场景,但她还是忍不住有些怅然。
上次她要出宫的那一刻收到了官家的旨意,将她擢升为女官,不许她出宫。
可这次她拖了又拖,却没有得到任何旨意。
金枝摇摇头:自己只怕是疯魔了。
她终于决然转过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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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角门城楼上,朔绛站在上面,看着宫门。
看着金枝将文书递给了皇城司的小黄门,他们核验无误后便打开了宫门。
金枝走了出去。
宫门关上了。
朔绛阖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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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里忽然变得空荡荡。
其实宫里本来就没什么人,
朔绛不纳后妃
宫里的前朝仆从都放了出去,
最后只剩了八百余人。
可是朔绛到如今才真真切切感觉到宫里空荡荡的。
原本不是这样的。
他每每晨起都会听见金枝养的那只鹦鹉在后殿园内唧唧咕咕学舌报时。
上完早朝回来路上他总能瞧见金枝在阁楼,
她不知为何有晨起远眺的习俗,每每都要爬得老高。
朔绛每天下朝都会远远瞥见她藏青色的衣角,
他一天心情都会随之好起来。
等回了福宁宫他用完膳开始处理政事,
便能听到金枝的声音:
她要么与小太监商量怎么修缮,要么与司膳商量一会上菜的次序。
按照宫里的规矩金枝做这些事离他很远,不能惊扰官家。
可朔绛努力竖起耳朵还是能听见她的声音。
甚至不用听见她的声音,只是看见她侧立的身影都会让他心情愉悦。
用完午膳金枝有时会来找他问些事回些话,要么就是简简单单来瞧官家怎么作画。
晚膳后金枝更是时不时从檐下经过。
她的脚步与旁人都不同,朔绛一下便能听出来是她。
原来她热热闹闹在福宁宫生活,
明明只是一个人,却活得像是一大家子人。
吵吵嚷嚷熙熙攘攘。
等她走后福宁宫忽然变得极其安静。
朔绛在深夜里写字,
滴漏的声音滴滴答答,宫里变得如同一座监牢。
他写得越来越心烦,忽得掷笔,问王德宝:“那鹦鹉呢?”
王德宝愣了一愣,才回话:“金尚宫走之前将鹦鹉赠给位姓蔡的内侍了。”
官家不说话,睨他一眼。
王德宝便应了声是,忙不迭寻到蔡狗子。
蔡狗子早就睡了,
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开司珍所的门:“这么晚何事啊?宫禁都落下了。”
打开门一看是王德宝,吓得一缩脖子。
王德宝顾不上跟他客套:“鹦鹉呢,拿来吧。”
蔡狗子不敢怠慢,去寻鹦鹉:“这个不是聒噪吗?当时金枝是尚宫无人敢说什么,如今她走了您还敢在福宁宫养这个,不怕官家责怪?”
王德宝火急火燎接过鹦鹉:“这就是官家要的。”
“啊?!”
蔡狗子这回是真醒了。
*
鹦鹉回到了福宁宫,这回王德宝在官家屋檐外给它安置了个好位置。
它便安然拍拍翅膀,开始报时:“天色晴明,子时已到。”
只不过它除了报时不会别的。
朔绛心里安定,问王德宝:“它可会说别的什么?”
王德宝摇摇头:“回官家,金娘子才陶腾来这鸟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教会旁的呢。”
朔绛点点头:“知道了。”
他躺在床上,听得见鹦鹉在外头鼓噪喊叫:“天色晴明,子时已到。”
终于能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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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回到了民间。
说起来好笑,
从前她天天盼着能出宫却只能被禁锢在深宫,
如今她心里生了那么一丝贪念却只能出宫。
如今国泰民安,百姓手里的闲钱多了,肉铺的生意越发好起来。
苏三娘见女儿回来甚为高兴:
儿子如今住在羽林卫,每日里不是去宗学就是在羽林卫;
小女儿又要出嫁;
她原先还当大女儿要在宫里孤寂待许久呢。
如今阖家团圆,自然万事足。
玉叶也甚为高兴:“我还当阿姐瞧不到我出嫁!”
她自小入宫,身边没个同龄的玩伴,是以格外黏阿姐。
金枝笑:“谁家娘子将出嫁口口声声挂在口边。”
宫里的事情被她抛之脑后,如今想一心一意把妹妹嫁出去。
谁知官媒上门有些迟疑:“这怎的大的个还没嫁出去?”
原来汴京城里规矩,要按照长幼次序成婚。
金枝不成婚,她下面的妹妹也不能结婚。
苏三娘和玉叶很是不忿,同时出声:“你这人说的什么话?”
金枝忙拦着:“无妨,无妨,我们回头找找道观寺庙寻些破解之法。”
苏三娘当面斥责官媒说话放肆,
可等官媒走了之后她又嘀咕:“白大人不错,听说又高升了,如今俸禄甚高呢。”
又有些遗憾:“飞尘那小子的婚事如今已经走到过大礼那一步了。”
金枝坦然,她和飞尘自小一起长大,见证过彼此的童年。
可是并不意味着互相要绑定今后的人生。
她变了许多,飞尘又何尝不是,
他是官家麾下一员大将,要平衡同僚之间的关系,要在朝堂小心为官,要操心手底下一大票兄弟的前途。
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走遍天下名山大川都要为他求符的镖师了。
金枝笑:“娘我也不是和屠户娘子了,我如今也会吟诗作对了!”
“真的?”苏三娘最大的遗憾便是女儿迫于生计变得文墨不通,一听她如今会吟诗了一下子就转移了注意力。
翻了翻金枝从宫里带出来的诗文集,苏三娘甚为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