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菡寒暄道:“听闻三弟主持营建宫殿,管着数百万的劳工,真是年少有为。”
郑涛置若罔闻,只道:“比起清淡阔论,我更擅长实务罢了。”
谦逊的回答,让她有些意外。
“三弟回府,可是为了姨娘入狱刑部之事?”
郑涛思索道:“我回府,是为了如妃娘娘。”
此言一出,郑伯绥面露欣慰:“娘娘贵为嫔妃,假以时日诞下龙子,自然圣眷优渥,可不能因为蜚短流长,而让别有用心的人趁虚而入。”
郑涛点头:“父亲所言及是,宫闱之斗,一向激流暗涌。”
“我刚得到消息,太后下了懿旨,让如妃娘娘除了睡眠和用膳外,每日去佛堂抄写佛经。”郑伯绥顿了顿,打量着郑青菡道:“至于精工坊打造的金陀佛,在查明是否为赃款置办之前,太后由刑部全权处理。”
郑青菡心里一动。
沈姨娘一介婢妾,私吞主子大量钱财,往重处判罪,杀头也不为过!所谓拨萝卜带泥,郑如有这样贪心的娘,要想撇干净,绝非容易之事。
太后让怀有身孕的郑如去佛堂抄写经书,还让刑部彻查此事,事情闹到眼下地步,沈姨娘不可能脱罪。
郑青菡眼睛亮了亮,恰逢宋之佩望过来,两人眼神重迭,分不清是光影的默契,还是意外的巧合。
避开目光,正打算继续当个只听不说的木头人,郑伯绥却道:“青菡,你脑疾全愈后,行事作风迥变,可别受了外人的挑唆,跟自家人为难起来。你请的管事唐昭,是个贬谪之人,钱庄不可能任由他贸然核查票号,依我看来,他极有可能跟王荣连手,才会害你姨娘和如妃。”
郑青菡在肚子里骂开,什么狗屁道理!明明是沈姨娘自作孽不可活,即便被算计,那也是一报还一报。
她沉呤片刻道:“唐昭贬谪后,已深谙人情世故,如今只求现世安稳,本本份份当好差,断然不会跟王大人连手。”
“不是他,难不成还有别人?”郑伯绥抬手摸着下巴,眼中寒光毕现:“青菡,除了寿宴,先前可见过刑部尚书王大人?”
郑青菡心里咯噔一下,沉住气:“没有见过。”
“前些日子,你常坐马车出府,听说在庆西街下的车。”郑伯绥若有所思:“你去那边做什么?”
“在药铺逛逛,配伍了几味草药。”
郑伯绥眼底精光一闪:“哪间铺子,哪个大夫?”
问的太过详细,郑青菡免不了心虚,她在庆西街下车,是因为穿过一条巷子就能直达王荣府邸的后院,至于庆西街周遭的药铺,虽瞥过几眼,哪记得清铺名,更别说里面的大夫。
郑伯绥追问:“常去的药铺,连名字也记不清?”
郑青菡背心泌出汗意,相国府一向以眼线广、护卫多而闻名,自己办事没留后手,要是答不出来,谎言定然被揭穿。
见她不回话,郑伯绥面露疑色。
“庆西街药铺太多,我常把铺名混淆,一时记不清。”
郑伯绥眼底的寒光一寸一寸亮了起来:“铺名忘了不打紧,我让下人跟你走一趟,去看看大夫是否可靠,可别吃错了药,伤了身体。”
“这………。”郑青菡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她哪里认识药铺大夫。
“青菡常去的是同仁药堂,见诊的是苏大夫。”宋之佩不急不缓道:“相国大人只管放心,同仁药堂誉贯京都,苏大夫更是技艺精湛的名医,给青菡配伍的草药不会有问题。”
郑青菡愕然。
他明明知道真相,为何替自己解围?
郑伯绥扫了宋之佩一眼,见他神态平和,口气缓了几分:“你怎么知晓的?”
“药铺是姑母常去的,姑母怕青菡身子没好利落,才让她去药铺拿几副草药调理身子。”
郑伯绥端起盖碗,拂开水面浮叶,沉默半晌才道:“还是你们有心。”
听着话音,郑青菡倒悬的心慢慢放下,眼前一关算是过了,得亏宋之佩帮忙。
郑伯绥又道:“之佩,把你叫来,就是想听听你的主意。如妃怀有身孕,要是天天去罚抄佛经,我怕她累坏身体。”
“圣上对如妃娘娘宠遇深厚,只要大人帮着周旋,依我拙见,佛经最多再抄上三天。”他犹豫道:“只是……。”
“有话,但说无妨。”
宋之佩道:“沈姨娘是如妃娘娘生母,刑部要是查明此事牵扯娘娘,对娘娘前程会有影响。”
郑伯绥默然,扭头对郑涛道:“意思可听懂?我看,此事就交由你处理,终归是你生母。”
郑涛神色一晃,狭眸森寒到极至:“父亲放心,我自有打算。”
郑伯绥起身,迈出书房时,抛下一句话:“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八个字,若有所指。
郑青菡心念转动:“三弟,父亲很是器重你。”
郑涛淡然:“谢长姐抬举,我们是至亲骨肉,自当为父亲尽心尽力。你说,是不是?”
她怆然重复:“至亲骨肉?”
郑涛审视着她的表情:“长姐罹患脑病,独居在后院,虽不及其它姐妹亲近,但血缘至亲是不能否的,如今家中出事,求请长姐尽份心力。”
“沈姨娘私吞钱财,刑部有证有据,我有心无力。”
“长姐幼年失母,一路孤苦伶仃,姨娘不加倍照顾,反而因利乘便算计你的财产。”他凛然道:“人心不足,得陇望蜀,姨娘下狱刑部,也是咎由自取。”
好一出“不循私情,大义灭亲”的戏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