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的!
不是在梦境中!
脸上露出经久不见的笑容,透着一丝傻气与难言的激动。
秦隐失去仪态,朝打开的屋门飞奔而去,踉踉跄跄几乎跌倒。踏进屋门的一刹那,身后传来太医沉重的语气:“秦稚……没有保住。”
嘭——
秦隐脚下不稳,被门槛给绊倒,重重的摔倒在地。
身体各处传来的震痛,都不及他心头如刀割的疼痛,浓烈的哀伤填满他整个胸腔。
周遭的环境,似被秦隐所影响,份外凝重。
没保住?
什么是没有保住?
滚烫的泪水,不期然的从他眼角滑落下来。
不,不会的——
稚儿那么乖顺、懂事,怎么可能……会死?
秦隐摇了摇头,不愿意去相信,可手脚却发抖不听从使唤,手忙脚乱的爬起身,站在内室门口,谢桥奋力抢救秦稚的一抹映入眼帘。
心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的攥住,将他的心用力一扯,整个给掏空了。
一股寒凉之气涌遍他的全身,四肢冰冷、麻木。
“节哀顺变。”太医神色凝重,望着不死心尽力抢救的谢桥,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沉声道:“孩子已经没有脉搏、呼吸,容小姐仍不死心……秦二爷准备身后事罢!”
秦隐整个人都似空了,太医的话并没有听进去,通红的双目空洞洞的盯着谢桥,木桩子一般杵在门口。
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没死,还没死。
只要谢桥在努力,那么他的稚儿就一定不会死。
即便如此,他还是信了。
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之前两个都未必保得住,眼下还救活一个孩子,从此能够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他怎么能不喜呢?
秦隐想发笑,可却是泪水更汹涌的流出来。
抬步进去,想要最后好好看一眼秦稚,脚却仿佛有千金重一般,迈不开半步。
容姝眼角湿润,从秦隐身上感受到浓烈到令人心碎的悲恸。
早知这样的结果,亦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真的到这一刻,还是难以接受。
安远侯原本听到都救活了,心头一喜,转而太医后半句话,令他心沉到谷底,一阵失望。
安远侯夫人眉梢一挑,尖酸道:“果真是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什么神农后裔?呸!真这么厉害,还会医死人?”心头对谢桥没有指望,啐一口,扭着腰肢离开。
“唔唔……唔……”安远侯老夫人挣扎起来。
安远侯立即上来松绑。
安远侯老夫人拿掉嘴里的布团,呸地吐几口唾沫,朝着里面破口大骂:“我早知她是个骗子,打着神医的幌子招摇撞骗,害死我的孙儿,你们还对她千恩万谢!秦隐,你就是帮助她害死你儿子的刽子手!我若进去救他们,他们怎得会死?”似乎说到伤心处,安远侯老夫人哀哭道:“我可怜的稚儿,你好命苦啊……本来还可以活几个年头,现在却让祖母白发人送黑发人!祖母无用,救不了你。你放心,祖母会给你讨一个公道!”
谢桥不看松懈,争分夺秒的抢救,夺过太医煎熬好的药汁,一口一口的给灌下去,大半从秦稚的嘴角流出来,他没有吞咽的意识。
谢桥焦灼的一手扣着他的脖子,掐着他的下巴,冷声道:“灌!”
太医将药倒入秦稚的嘴里,谢桥将他的嘴合上,下颔一抬,药汁尽数吞咽进去。
听着安远侯老夫人的嚎叫声,谢桥额头青筋突突跳动,凝聚的心神,总被她干扰。
心下愈发的焦灼,薄薄的夏衣被汗水浸透,紧抿着唇,忽略外面的喧闹声。
秦隐醒转过神来,见谢桥汗流满面,不敢懈怠,尽心尽力的替稚儿医治。而他的母亲,孩子的祖母,却在外面撒泼胡闹,心下愧疚。
“拖下去!”秦隐看着谢桥隐忍的模样,便知她受到干扰,心下对安远侯老夫人愈发的不耐。
“反了!反了!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我这老夫人?”安远侯老夫人面色涨红,高声道:“我是你母亲,你对我不敬,便是不孝……”
“拖下去!”秦隐呵斥道!
婆子便过来拖押安远侯老夫人,方才一碰到,安远侯老夫人便躺倒在地上,哭道:“我可怜孙儿,在你眼里倒是我害他们!嫌我添乱!眼睁睁看着我孙儿被这小蹄子摆布死!你这是巴不得躺在里面死的人是我!”
秦隐目光阴冷,给小厮使了眼色,静静地等待谢桥最后的通判。
连一个外人都不放弃他儿子,不到最后一刻,他怎能轻言放弃?
不信神佛的他,这一刻,祈求着孩子的母亲在天有灵保佑他们!
小厮一人拖拽安远侯老夫人的手将她拽起身,朝院外带走。
安远侯老夫人何时受过这等气?气得心肝儿痛,撒泼不成,怒骂道:“秦隐,你这是遭报应了,这般对待母亲,你儿子才活不成!”
骤然——
屋子里爆出谢桥激动,兴奋的声音:“成功了!”
四周霎时一片寂静。
众人脸上哀色散去,眼角眉梢都染着喜色!
安远侯老夫人噤声,怔怔的望着那座屋子,不再挣扎的被带下去。
秦隐脚步急促走进去,内室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一眼看见躺在床褥上的秦稚、秦逸,身侧的手微微发抖。
谢桥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整个人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一般。双腿发软,一旁的明秀眼疾手快的将她给搀扶住。
“秦二爷,恭喜!”谢桥苍白的脸上洋溢出一抹微笑,紧皱的眉眼舒展开来,透着轻松。
秦隐嗓子干涩,半晌,挤出两个字:“恭喜!”心中对她的感激之情,无法用言语描述。
谢桥一怔,脸上的笑容更深。
对!
同喜!
不止是两个孩子的成功,她也成功的迈开一步!
不负众望!
只是——
谢桥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敛去,神色凝重的说道:“虽然他们现在没有生命危险,可术后这三日的观察也极为重要,若是没有引发别的病症,才是彻底的脱离危险!”
秦隐神色严肃,点了点头:“听天由命!”
汗水湿透她的青丝,黏腻的贴在她的脸颊上,显得她的面色格外的苍白。
姜裴复杂的看向谢桥,薄唇微启道:“辛苦了!”
谢桥摇了摇头:“第一次看见他们的时候,我就想过要为他们做什么!一直在为此而努力着,我没有辜负孩子对我的期待。”
也没有辜负自己的努力!
这术后七十二小时内,她更加得小心谨慎。
“我送你回去。”姜裴见她一脸疲倦之色,掏出锦帕递给她:“擦擦脸上的汗。”
谢桥从怀中掏出丝帕擦拭脸上的汗水,望着床上的孩子道:“如果可以,我在府上住三日。”
闻言,秦隐回头道:“自然可以,我吩咐人去收拾厢房。”
谢桥婉拒道:“离孩子越近越好。”她可以就近观察,第一时间了解情况。
“好。”秦隐吩咐婢女将隔壁的屋子打扫,收惙好。
“我先回府准备东西。”谢桥浑身黏腻,极为不舒服。
姜裴将谢桥送回府。
她治好一对怪胎的消息,不胫而走,许许多多的人将安远侯府围的水泄不通,想要一观神农后裔是何许人!
“来了来了!”
众人神情激动的指着出来的谢桥,心中皆是一阵诧异。
虽然听闻神农后裔不过是一个丫头片子,可他们大多不相信。如今亲眼所见,心中仍是震惊。
不禁感慨,果真不愧是神农谷出来的人。
“她是辅国公府的大小姐呢!听说从小走失,前儿个才寻回来,竟是神农后裔。只怕啊,这辅国公府又该兴盛!”
“走丢?你也信?深宅后院中,不乏腌臜事。我听说当年她是被亲祖母给溺毙,福大命大,被神农给救了。”
霎时,沸反盈天。
姜裴侧首看向谢桥,她面目冷清,仿佛事不关己。
“传言罢了,你莫要放在心上。”姜裴出声安慰,想起家中祖母,摇头失笑,恐怕没有哪个亲祖母会溺毙孙儿。
忽而,眼底冷光乍现,只除了安远侯老夫人。
“你怎知是传言?”谢桥反问,语气平静,不喜不怒。
姜裴却莫名地心头发紧,她嘴角的讥诮,令他心头大震。
“我的确被溺毙,命不该绝,母亲身边的人将我救了。”谢桥嘴角微扬,绽出一抹笑容,仿佛颇不在意。“你与你祖母之情,羡煞旁人。”
姜裴垂目上马车,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谢桥的遭遇,与秦稚、秦逸何其相似?只是区别在于她比秦稚、秦逸身体正常。
众人让开一条道供马车通过,一路随行数里,都有百姓夹道观看。
谢桥靠在马车上,眼一闭,昏昏沉沉的睡过去。
马车突然停下来,谢桥手紧紧的抓着窗沿,方才没有栽出去。
姜裴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你睡觉都这么防备?”
“并非如此,乘坐马车最怕便是马车突然停下来。我今日耗费太多的精力,坐在上面定会睡着,怕又栽出去便先抓着窗沿。以防万一!”谢桥解释道,不期然想起那日去军营,她栽进秦蓦的怀中。
又?
姜裴捕捉到这个字眼,目光微妙。
恐怕她并非是在府中马车栽出去,若是如此,何须如此防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