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摧枯拉朽敌阵裂
“呱,呱,呱——” 几只乌鸦,在半空中盘旋,焦急地等待着盛宴的开始。
新郑城外,一座无名的小山头,刘秀横刀立马,象岩石般岿然不动。
马武、贾复、邓奉等将领,如众星拱月般,环绕在他身旁,表情也是一样的冷峻,再往后,则是两千骑兵,像一群虎狼,俯视着山脚下蜂拥而来的敌军。
敌军高达五万,由老将严尤带领,排出一个巨大品字阵型。刀刃和槊锋上反射的日光,汇聚成一片璀璨的星河。
连续半个月来,严尤和刘秀师徒两个,两个斗智斗勇,杀得难解高下。
昨夜,刘秀终于找到了一个机会,绕过新郑,烧掉了严尤放在琐侯亭的补给。今早,严尤就带领麾下所有兵马,将刘秀挡在了返回军营的路上。
很显然,姜,终究是老的辣。
做师父的严尤,抓住了刘秀急于求胜的心理和事必躬亲的习惯,故意把自己存放粮草和物资的地点泄露了出去。
他如愿了,刘秀终究年青了些,没能耐住性子,一口吞下了香甜的诱饵。
只是,吞下诱饵的刘秀,却好像并不如何慌张。发现归途被切断,居然果断将骑兵拉上一个无名的山岗。
“将军,烧粮之计,乃冯某所献。今日且容冯某战死于此,以为将军和弟兄们断后!” 冯异忽然将战马向前提了提,主动请缨。
“将军,末将愿意留下,与冯大哥一道为弟兄们断后!”
“末将归汉以来,寸功未立。请容末将,替加将军在此杀贼!”
铫期、马成先后上前,与冯异并马而立。
其他将领要么是刘秀的好兄弟,要么是长期与刘秀同生共死心腹,只有他们三个,是新归降之人。
而刘秀之所以上了严尤的当,也是因为他们三个,辗转探听到了严尤的粮草辎重储藏之处,急于表现的缘故。如果今天留下来断后的是别人,他们三个即便平安脱身,此后在东征军之中,也肯定无法立足。
他们想得很清楚,心中也充满了挺身赴死的慷慨。然而,他们得到的回应,却是一阵低低哄笑。仿佛山下的敌军只有五百人一般,马武、邓奉、贾复、王霸等悍将,相继侧过头,一边看着他们笑,一边低声道:“三位兄弟,断后的话,休要再提。有我们在,轮不到你等!”
“不过万把莽贼而已,有何可惧?且看我军如何破之!:
“我军自打挥师向东以来,都是共同进退,从没丢下过任何人断后!”
”不急,不急,让将军来做定夺!”
……
“这……” 冯异、铫期和马成三个楞了楞,满脸难以置信。
就在此时,刘秀却笑了笑,将长槊高高举过头顶,“诸君,打了小半个月,刘某正愁新郑城高,强攻损伤甚重。没想到,严尤今日居然主动送货上门。且随我来,灭此朝食!”
说罢,双腿一夹马腹,顺着山坡急冲而下!
“灭此朝食!” 马武、邓奉、贾复、王霸等将领,丝毫不觉得刘秀的选择奇怪。大吼着重复了一声,策动坐骑,紧随其后。
“灭此朝食!” 冯异、铫期和马成三个,又楞了楞,全身的热血,瞬间沸腾。催动坐骑,坚决不肯落后半步。
“灭此朝食!”
“灭此朝食!”
“灭此朝食!”
……
二千余骑,呐喊着冲下山坡,在刘秀的帅旗后,化作一道锐利的闪电。
“小儿无礼!”远远地看到这一幕,严尤瞳孔骤缩,心中又惊又怒。还没等他做出决定,一队骑兵已经从他身边疾驰而出,正是前几天刚刚从弘农赶来助战的悍将雷巩。
不待主帅号令就擅自行动,乃军中大忌,严尤顿时气得脸色发青。然而,连番战败,他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大不如从前。即便派人去追,也无法让雷巩回头。只好又派了另一名以身手高强著称的大将田福,命其率部接应雷巩,以防不测。
两支骑兵面对面高速疾驰,就像两条发怒的巨龙。马蹄“的的”声大作,敲得人心脏狂跳不止。
三百步,两百步,一百步,五十,二十,十……前后不过短短六七个呼吸,两只巨龙的头颅赫然迎面撞在了一处。
”轰隆隆“!伴随一声巨响,霎时红光四射,血雾蒸腾,无数断肢残臂跳上了半空。
山风凛冽,转眼间就将血雾吹散。战场上的画面再度恢复清晰,四遭士卒惊骇发现,将军雷巩竟彻底消失不见,所部兵马更有如山崩一般,四分五裂。至于刘秀等人,却骑着高头大马,从雷巩部的尸体上冲了过去。马蹄落处,鲜血汩汩成溪!
就在这时,田福从后方带着上千骑兵赶到,然而,这支援军的命运,并不比雷巩部好多少。
同样,也只在顷刻间,便被如虎似狼的汉军从头到尾击穿。田福本人亦诡异的不知所踪,麾下将士要么当场惨死,要么掉头狂奔,无一人再敢于汉军的战马前停留!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好严尤,临危不惧。就在田福所部崩溃的瞬间,命人吹响了号角。
当即,两翼的莽军在赵休和严盛的带领下,开始飞快的向中间收缩,决意凭借绝对兵力优势,将汉军绊住,困死,然后,就如同磨豆子似的,一点点将其磨成齑粉!
“有勇无谋的狂徒,老夫且看,你这次往哪里跑!”大纛下,严尤将战场形势看的分明,手捋胡须,哈哈大笑,仿佛已看到了刘秀的末日。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他的喉管,像是被一支无形的手猛地捏住,笑容也冻僵在满是皱纹的脸上。
只见两路莽军骑兵如同一把巨大的剪刀,迅疾无比地向汉军合拢,然而,对方并未让他们称心如意,而是赶在剪刀口合拢之前,宛若电光石火般,发动雷霆一击,正撞在剪刀后部交叉处。
“轰隆隆!”沙场上,又炸响了一个滚地雷。想剪灭汉军的那柄“剪刀”,忽然在中央交叉处断裂。裂口处,血浪翻腾,人头滚滚。
“堵住,堵住!”严盛两只眼睛喷烟冒火,一把抢过亲兵手里的战旗,在空中来回摇摆。
莽军士卒的确努力在封堵缺口,却无济于事。他们重重叠叠地冲上,又重重叠叠的死去,尸骸沿着汉军前进的道路,分两侧齐刷刷倒下,就像一排排收割后的麦子!
而在此时,“锥子”最锋利的地方,也即是冲在最前面的刘秀,更激发了自己无限的潜能,无论是谁靠近,都是一槊刺于马下。护卫在他身侧的邓奉、马三娘两个,一人持戟,一人挥刀,也是勇不可当。所过之处,残肢碎肉落了一路。
“刘秀,受死!” 一员莽军大将迎面冲到,手中长缨如毒龙般,直奔刘秀胸口。
“来得好!”刘秀嘴里爆发出一声大喝,长槊上撩,神龙出海。
耳畔只听当啷一声,长缨断裂,枪头倒飞,不知去向。那持枪的武将被震得两臂发木,双眼之中一片呆滞。
“他的铠甲不够厚!”刘秀心中闪念,长槊果断前点,“噗”,地一声,将此人挑飞上了半空。
“啊——”又一名武将狂喊着冲了过来,手中钢刀上下飞舞,让人根本分不清虚实。
“花架子!”刘秀冷哼一声,长槊猛地来了一记横扫,“咔嚓——”,将那敌将连人带刀一并砸落马下。
“拦住他,拦住他!”眼看着刘秀已经靠近自家帅旗,轻车将军赵休和相威将军董季急火攻心,先后脱离亲兵保护,高举兵器,冲向刘秀,心中打定主意,即便战死,也不能让此人再向前推进半步。
还没等他们靠近刘秀身侧两丈之内,半空中忽然传来一声暴喝,马武抡刀拦住赵休,“咔嚓——!”一声,将此人拦腰砍成了两段。
几乎在同时,贾复也迎上了董季,铁槊划出一道黑光,“咚——!”戟头正砸在董季头盔上,登时将此人砸得脑浆迸裂,坠马惨死。
赵、董二人的百余亲兵这才赶至,却见主将已然毙命,吓得不知所措。汉军骑兵高速,将他们如麦子般一排排割倒。
严尤临时拼凑出来的莽军,如果躲在城墙之后,还勉强能挡住汉军的兵锋。到了野外之后,所有缺点,都瞬间暴露无疑。慌乱间,兵找不到将,将指挥不动兵,各自为战。而汉军在刘秀的带领下,却始终保持着齐整的楔形队列,将莽军的阵型从正中央撕开一道巨大的豁口,长驱直入。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呜……”低沉的画角声,再度响起。
挡在刘秀去路上的莽军将士如蒙大赦,纷纷向两侧退让。一枝枝凌厉无比的箭矢,带着浓浓的死亡气息,在他们耳畔呼啸而过,直奔刘秀等人的胸口。
“雕虫小技!” 区区数十支冷箭,怎么可能拦得住刘秀的马头?只见他,嘴里发出一声大喝,战马腾空而起。
突然射过来的冷箭,贴着他的马蹄飞了过去,毫无建树。而下一个瞬间,他和马三娘、邓奉,已经冲到了放箭者面前,将仓促组织起来的弓箭手队伍,直接撞了个对穿。
众将心有灵犀,立刻策动坐骑左右横扫,将其余弓箭连同他们手中的兵刃,一同砸裂斩断,送去鬼门关听差。
几员大将探囊取物一般,尽情杀戮这些弓箭手的同时,也摧残着他们脆弱的神经,还没等到后续汉军骑兵跟上来,残存的弓箭手争相逃命。任严尤在中军如何吹动号角,也坚决不肯回头。
“刘秀休走!”
就在这时,秩宗将军陈茂终于纵马从长叶冈赶来了,见弓箭手也无法阻止刘秀,急的目呲欲裂,挥舞长槊,冲向刘秀。
“想动刘秀,先过我这一关!”马武加速从斜刺里赶上,锯齿飞镰三星刀斜挥,“砀!”地一声,将刺向刘秀的槊锋砸开三尺远。
不待陈茂变换招数,锯齿飞镰三星刀忽然又来了一记反向下切,直奔此人大腿。
“啊——” 陈茂心中发出一声惊呼,果断竖起长槊,“当”又是一声巨响。刀刃与槊杆相撞,震得他双臂发麻,喉头阵阵发甜。
马武连第三刀都不屑劈,策动坐骑,从他面前急冲而过。紧跟过来的贾复看到机会,铁戟猛地来了一记蛟龙探海,直捣陈茂心窝。
“我命休矣!”陈茂躲闪不及,慌乱挥着槊杆等死,旁边的亲兵见势不妙,果断一个纵身,直接挡在了他的马前。
“咚”的一声闷响,那及时跳过来的亲卫,胸甲深深凹陷进了胸腔,吐血鲜血在半空中倒飞,将陈茂直接撞下了马背。
“小四!” 陈茂摔得头晕眼花,大吼着抱住救了自己一命的亲兵。而后者,却圆睁着双眼,气息全无。
“将军快走!”另外几名亲兵不顾一切从马背跃下,拉起陈茂向侧面撤退。刚刚跑出不到十步,剧烈的马蹄声就从他们身后传来。亲信小四的尸体连同其他躲避不及莽军兵卒,全都被吞没在马蹄带起的烟尘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