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落雨有些不理解,这个人凭什么觉得自己值三万两,传闻在大宁北边有一个被誉为剑术天下第一的楚先生离茅舍入红尘,杀人要价两万两,那可是剑法上的天下第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沈冷看着林落雨认真的说道:“你觉得我不值三万两对不对?”
林落雨稍显尴尬:“不是,大人误会了。”
“带路吧。”
沈冷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伸手把那个狭长的包裹拿过来背在身上:“三万两,是我现在的价。”
林落雨本来要迈出去的脚停在那,心里一动。
沈冷一边下楼一边想着,自己终究是不可能为了钱去做杀人的勾当,可是这不妨碍衡量一下自己的价值,朝廷要是因为自己杀了敌人一个主将就奖励三万两该多好。
“我听闻,北边有一位楚先生被誉为剑法天下第一,他杀一人两万两。”
林落雨忽然说了出来,憋了好一会儿终于说了出来,心里倒是一阵轻松,扬泰票号的消息自然灵通,他们虽不知道那位楚先生的身份来历,可他的剑确实值那个价钱,因为这个价格一爆出来便会有许多不服气的杀手去挑战,这些去的人无一生还,所以两万便是物有所值。
“他老了。”
沈冷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道:“况且你说的价格不对,他不是杀一人两万两,而是出一剑。”
林落雨想着那般强大的人出一剑与杀一人有什么区别?
沈冷走到楼下的时候看了看外面下起了小雨,平越道这边的天气本来便无定数,半个时辰之前还艳阳高照,这会儿就阴雨绵绵,他从楼梯口看到有雨伞挂在那随便选了一把撑伞出门:“他有时候,一剑未必杀一人,所以两万两不是物有所值,是物超所值,我不一样......我杀一人三万两,剩下的看兴趣,或许会免费送,一会儿到了风闻堂你可以捡着漂亮的人头挑几个,我送你。”
林落雨怔住,觉得这年轻人真是狂妄的无法无天。
顺着小雨打湿了的街道往前走,撑了一把油纸伞的林落雨看起来便更美了几分,这阴云下细雨中和她的名字真是般配到了极致,而那身淡紫色的裹身长裙和她也般配到了极致,她走路的时候不会刻意去扭动腰肢,然而偏偏就扭的那么好看那么勾人。
从后面看她的身材完美的让人无可挑剔,肩膀瘦削却不失圆润,背部挺拔,腰肢细的似乎能用两只手掐过来,而再往下弧度逐渐放开,这便是造物主所能想到的最精致的美。
沈冷却没有看。
他在想事情,想很多事情,想着这样一条裙子若是送给茶爷穿的话,茶爷可能三步就把裙子撑开,不好不好......然后想到茶爷喜欢的颜色也不是淡紫色,她最喜欢淡蓝和鹅黄,偶尔会穿上白衣,那时候沈冷便觉得她是仙子,前面那女子再美艳不可方物,也是凡人。
凡人再好看也是皮囊,茶爷是仙子,样子好看灵魂还有趣的那种仙子。
林落雨虽然才三十岁可她在这个江湖中已有十四年,十四年来她接触最多的便是男人,并不是她需要男人,而是她需要男人的钱,她只是个生意人,只要是合理的生意除了自己的身体不能卖便没有什么不能卖,于是她也很富有,二十八岁那年她觉得有些累了,自己已经不缺钱,就去找扬泰票号的东主说了一声,也不管他答应不答应,独自一人到了川州城这家分店坐堂,因为她很清楚,以她这些年为票号做出的贡献别说要个坐堂,就算是要的更多也不会被拒绝。
所以她有些好奇也有些郁闷,最开始的时候沈冷那双贼眼在她胸脯上扫了一下,她自然察觉的到,于是有几分不喜,若非沈冷手上有那两块铁牌她就会发脾气,扬泰票号的东主曾经说过,林落雨发脾气的时候落的雨便会泛起红色。
可是她很快就发现这个年轻男人虽然看了自己一眼但眼神里并没有贪念邪念,就像现在他一眼都不看自己是一样的道理,他看了,自己不在他眼中,他不看自然就更不在。
这是被人忽视,林落雨有些不服气。
若没有一个比自己更漂亮更优秀的女人在他心里,他怎么可能会如此看空自己?
所以她也好奇,这年轻人心里的那个女人到底有多完美?
她知道自己要忍住,可她是个女人,就一定忍不住。
“她很漂亮吧?”
林落雨故意放慢了脚步忽然问了一句,让沈冷有些没反应过来,他抬起头看向那张渴望得到答案的脸,醒悟过来她应该问的是自己心爱的女人,自己心爱的女人当然就是茶爷。
茶爷真好看。
“是。”
回答的简单之极。
林落雨稍稍有些失落,甚至有些懊恼,虽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因为一个和自己没关系的女人心情变得懊恼起来,但她确定一定不是因为吃醋这么幼稚肤浅的事,这个男人看起来虽然还算养眼但稍显粗糙了些,不够精致,她觉得或许只是因为自己从不肯服输的性格在作祟。
“比我还漂亮些?”
她又问了一句,似乎有些不礼貌,可她不在乎,她只想问,女人的好奇心一旦释放出来,什么都阻挡不住。
沈冷回答:“怎么会......”
于是林落雨开心起来,想着男人看女人的眼光终究也不会相差太多,只要是个男人便会觉得自己很美,距离每一个男人心目之中的完美女人也并不遥远,她嘴角微微上扬着看向沈冷,发现那个家伙嘴角也在微微上扬,理所当然的继续说道:“她比你好看多了。”
林落雨的脚步停住,觉得心口有些疼。
扬泰票号距离风闻堂药房距离并不远,普通百姓对于风闻堂的理解也只是一家药房,而且这家药堂坐馆的医者都很了不起,寻常的疾病三五副药就能治好,收费也很合理,所以大堂里排队看病抓药的人有很多,因为突然下起了雨,有淋雨而来的客人还会得到一碗免费的驱寒汤。
林落雨也想要一碗驱寒汤,虽然她撑着伞。
进门之后坐馆的几个医者同时抬起头看了看,每个人眼睛都亮了一下,这让林落雨心里恢复了几分自信,可回头看了一眼沈冷那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就更想要一碗驱寒汤了,泼在沈冷脸上。
药堂的掌柜认识林落雨看到她从正门进来心里惊了一下,连忙从柜台里面出来:“林先生你怎么来了?这雨天路滑也没乘车。”
林落雨想着这天高地阔的和那个家伙一路走来心里都不爽,若是和他同乘一车空间狭小就会更不爽,所以顺带着对风闻堂的掌柜语气也不和善起来。
“想走路就走路来,为什么非要坐车?”
掌柜的一怔,心里自然而然的想到莫不是她妈妈的姐姐来了所以心情不爽?要不要一会儿拿几味药给她回去的时候带上,看了看林落雨的脸色想着还是算了吧。
“我要进去见他。”
林落雨道:“现在。”
掌柜的连忙点头:“东主本来是不轻易见客,不过既然是林先生来了我想东主应该还是会见的,林先生先在这稍候片刻,我去通报一声?”
“速去。”
“好。”
掌柜的转身往内堂走,脚步很快。
沈冷将自己背着的狭长盒子摘下来戳在地上两只手按着,闭上眼睛,脸色平静,可是林落雨却看得出来他是在压杀气,那种身上背着无数条人命手里染过无数次鲜血的人只要动念杀人的时候,杀气便会自然而然的出现,这个世界上能感受到杀气的人其实并不多,寻常百姓根本就不可察觉,可她算一个。
沈冷一路都在想茶爷,不仅仅是走来的这一路,是从牙城到川州城的这一路都在想,想茶爷便会想到茶爷肩膀上的伤口,想到茶爷心口衣服上那破开的一个小洞,于是杀气便压不住,他睁开眼睛看着内堂的门,既然压不住,索性就不压了。
他的右手食指一下一下轻轻敲着那狭长盒子,节奏很平稳。
不多时掌柜的从内堂里出来,比进去的时候步幅还要大一些,显然是害怕林落雨等的着急了,他很清楚东主对林落雨的态度,上次东主得了一棵很难得很难得的七叶参派人送过去,林落雨看了一眼后随手扔给了后院养的那几只大白鹅。
当时送参的伙计几乎气炸了,质问她为何如此无礼,林落雨说东西你家东主愿意送我愿意扔,有什么不对的?
小伙计把话带回去,东主听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说果然有性格。
“东主已经在里边等着了,林先生请进。”
林落雨迈步往里走,忽然又停下:“还带着那丑陋的面具?”
掌柜的为难起来:“林先生知道的,这是规矩。”
林落雨哼了一声,看起来更不爽了。
风闻堂的那东主不管见谁都不会以本来面目示人,他似乎很喜欢戴面具,各种各样的面具,第一次见的时候他戴了夜叉,第二次就换成了白面,第三次见的时候换了桃花,似乎是担心她会不喜夜叉的阴厉。
沈冷将木盒抱在怀里跟着林落雨往里走,掌柜的横跨一步将沈冷拦住:“你是谁?”
沈冷看了看林落雨,林落雨显然不打算说话而是很有兴致的看着他,沈冷不明白自己哪儿让林落雨不爽了以至于她这样的态度,但他也没打算求人,他本就不是来求人的。
“信不信我蹭没了你的脸?”
沈冷问,一脸真诚。
掌柜的没理解,也不怕,这是风闻堂,没人敢在风闻堂里闹事。
于是沈冷把木盒扔给林落雨,她不想接却下意识的接住,然后双手往下一沉,心说这是什么东西怎么如此沉重?
沈冷把刀鞘取出来认真的说道:“杀人三万,蹭脸免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