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孟然泪水停住的时候,耿护院隐隐察觉到周围有人窥伺,也就上前几步,把马栓到了柳树上,对着中年文士说道:“劳烦先生看管一下坐骑,我和我家少爷先去驿站把家书寄回去,等会儿来取马。”
那文士有些困惑,却也没有阻止,只是说了句,“快去快回。”
耿护院拉了孟然一把,低声说道:“少爷,咱们走吧。”
“恩,好。”
两人付了几个铜板以后,也就离开了代写书信的摊子。
孟然感觉到耿护院领着他往偏僻的小巷子里走,并不是向着人多的地方去。他有些不解,却也没张口就问,只是心里暗暗戒备着。
两人拐到一处狭窄的巷子以后,耿护院就拉着他在巷口停住了脚步,全神贯注地警惕着来时的方向。
孟然就要抽刀,被耿护院用眼神制止了,他只好连着刀鞘一起举在身前,做出一个进攻的模样。
轻微的脚步声传了过来,随后就有一道身形出现在二人眼前,不待那人有何反映,就被耿护院一把揪住,被孟然的刀鞘架到了脖子上。
那人倒是不惧,开口就问道:“两位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耿护院冷冷一笑,道:“你的意思就是我们的意思。”
那人的眉头一皱,“我不知道我有什么意思。”
“倒是来了个脾气硬的。”耿护院嘴角翘起,轻声说道:“那好吧,我的刀子可不长眼,朋友要当心了。”
那人欲要挣扎,孟然手中的刀已然出鞘,冰凉的刀刃挂在他的脖子上,激的他脖颈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两位朋友有话好好说,这可是在镇子里,是有王法的地方,切莫伤了和气。”
那人的语气虽是有些服软,但言辞却有着不软不硬的威胁,耿护院听后倒没什么反应,还没从悲伤情绪走出的孟然有些光火,他手上微微用力,刀刃慢慢割向那柔嫩的皮肤。
孟然语气生硬地说道:“朋友在说什么呢?我有些听不懂啊?不过你最好别吓我,我这个人胆子有些小,不经吓,一害怕的话,这手就不听指挥,乱动乱碰的。”
刀刃还要继续向前,被耿护院的手臂微微挡了一下,他口里说道:“这位朋友,麻烦你说出尾随我们的原因,不然的话,怕是有些难办了。我家少爷的脾气有点大,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救不了你了。”
那人露出一个残忍的表情,嘴里狠狠地骂道:“有种的就弄死我,不然等会儿我的兄弟来了,砍死你们,两个狗.日的,竟然敢威胁我。”
孟然嘴角扯了一下,一拳打在那人的肚子上,那人立时弓下了腰,如同一只大虾一般,蜷缩着身子。
就在这时,狭窄小巷的另一头出现了两个人。
耿护院抽出单刀,接着将半跪的那人拉了起来,将冰凉如水的刀锋架到了那人的脖子上,嘴里低声说道:“少爷,往后退,别在巷子里纠缠。”
孟然紧紧跟随耿护院的身形,欲往来时的方向退去。
两人刚拐到两条巷子交口的地方,就看到三个出口处都已经被人堵住了。
耿护院也不多言,只是背靠墙身站立,一脸冷漠地看着那些慢慢走近的人影。
等那几人缓缓包围上来的时候,脖子上被架着刀刃的那人一声狂笑,随后喝骂不止,“你们两个混账东西等死吧,我家兄弟来了,好叫你二人碎尸万段。”
狂傲的言语背后有着说不完的愤恨。
孟然撇了撇嘴,“就算我们两个要死,那也比你死的晚一些。”
那人怔了一下,随即破口大骂,上至孟然的祖宗十八代,下至他的儿女后代俱被问候了个遍。
孟然只是轻轻一笑,一拳打在那人的眼眶上,不消片刻,那人就顶着一只熊猫眼了,再搭配着他呲牙咧嘴的表情,颇为喜庆。
打完以后,孟然并不放过他,一副教诲的模样,“我既然都要死了,哪来的儿女后代?还是你在咒你的兄弟?难道你与他们有仇?恨不得他们现在都去死?”
一连串的问题,问的那人一脸蒙圈,继而狂怒,“臭小子,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孟然并不手软,又是一拳,那人的另一只眼眶也无能幸免,一双熊猫眼应时而生。
到了这时,一主一仆连同被胁迫的一人,被五六道身影团团围住。
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巷子外面走来了一人,正是孟然他们在酒楼里遇到的那位年轻人。
耿护院与孟然对视一眼,随后颇有默契地做出一副要厮杀的模样。
那个年轻人穿过长巷,站在孟然前方不远处,还是那副平和俊朗的面容,没有其他的情绪。
他微微张口,“两位朋友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在下?”
孟然并不接话,只是用刀背轻轻地拍打着小腿肚子,让人有些看不懂他的意思。
耿护院倒是接过了话茬,“朋友说笑了。并非我二人跟着公子,而是公子的随从跟着我和我家少爷。”
“哦?是吗?”那个年轻人微微一笑,继续问道:“我再给两位一次机会。为何跟着我?”
那明明是个很让人舒服心安的笑容,却看得孟然一阵心惊肉跳。
耿护院蹙着眉头想了一阵,有些不确定地说道:“朋友是指酒楼里的相遇吗?”
“相遇?难道不是跟踪吗?”
耿护院微微摇头,“朋友误会了,那只是偶然相遇,并非是刻意尾随。”
那个年轻人眉头一挑,“是吗?我该如何相信你们?”
“信不信自然是由公子,但实情确实如此,我们没有必要撒谎。”耿护院不卑不亢地说道。
“哦?没有必要吗?皇城司的鹰犬又何必如此畏首畏尾呢?你们若是直接坦白身份,我倒是还能看得起你们,可你们如此做派,真是堕了自家的威风。”那个年轻人语带讥讽道。
一句皇城司鹰犬,让孟然和耿护院很是诧异,两人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那个年轻人冷冷说道:“怎么?说出你们的身份就让你们如此惊异吗?”
耿护院还要继续解释,被孟然止住了,“耿叔,无需解释了,他不会信的,又何必白白浪费口舌呢?”
“唉,那打过再说吧。”
“好!”那个年轻人鼓了几下掌,“那就开始吧。”
“公子,救救我啊,公子...”刚才还颇为硬气的那人如今喊起救命来,逗的孟然笑出了声。
还未待那人继续叫喊,就被耿护院的一记手刀敲在了脖子上,当场晕厥过去,软软地瘫在地上。
那几人缓缓抽出长刀,接着就战作一团。
只见三柄长刀向着耿护院劈去,留给孟然的只是两人。
秋光下,小巷里,两团刀光,如银光挥洒,又似霹雳乍起,噼啪不绝。
不出数息,孟然已落入下风,虽是小步挪移苦苦挣扎,但已露败相,至于何时被人拿下,也只是时间问题了。耿护院那边的情形也没有好上很多,他们这是遇到了训练有序的刀客,全然不似以前遇到的那些三脚猫的江湖把式。
几息过后,孟然的长刀脱手,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孟然被制,耿护院分神之下,也被人拿刀顶住了身子。两人就这样被人拿下,毫无反抗的余力。
从开打到被俘,也不过花了半盏茶的工夫,孟然一脸苦涩,不曾想家书尚未寄出,就要这样魂断异乡了。
那个年轻人低声吩咐了几句后,也就转身走了。
那几位随从扶起昏厥的同伴,又收缴了孟然及耿护院的武器,压着他们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威胁道:“我家公子只是有事问你们,乖乖地跟我们走就好,若是胆敢逃跑,就别怪我们的刀子不长眼。”
一行人到得一处颇为宽敞的豪宅以后,孟然及耿护院被人推搡进了屋子。
只见明亮的屋子里,那个年轻人高坐在主位上,正在慢条斯理地品着茶,他抬头瞥了一眼堂中二人,并不急着说话,只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热茶。
耿护院与孟然对视一眼,两人露出一副雀雀欲试的表情。
年轻人轻轻放下茶杯,“两位就别动手了,真若动起来,恐怕只是一回合的事。”
“是吗?”
孟然足下一发力,朝着主位的方向狂奔而去。他只踏出了五步,就被一道忽然出现的身影拦住,得亏那人没有恶意,不然的话,孟然的小命怕是难保了。
孟然定了定神,只见身前站着一个穿着红色衣袍的蒙面女子,虽是看不到脸颊,但有着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想来容貌也会差到哪里去。
这时,耿护院上前几步,对着红衣女子施了一礼,随后拉着孟然后退。站定以后,他对着主位的方向拱了拱手,“朋友可是要问什么事情?”
那个年轻人摆了摆手,“红姑娘退下吧,我有要事问他们。”
红色女子身形一闪,就消失在屋子里。
孟然盯着虚空愣了愣,似是在寻找那一道身影。
坐在主位上喝茶的年轻人站起身来,往前踱了几步,开口问道:“在酒楼的时候,你俩人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耿护院看了孟然一眼,见他还在发呆,也就回答道:“没有别的原因,只因朋友很像我们见过的一个人。”
“哦?”
“我们在新市镇遇到了一个人,他的身形面容与朋友很是相似,故而我们在酒楼里看到你的时候,心底十分好奇,也就一直盯着朋友看了。”耿护院解释道。
那位年轻人没有说话,只是皱起眉头思索着,似是在分辨耿护院所说内容的真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