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玄丘也站在船头,向敖闰含笑道:“有劳老龙王了。”
敖闰笑不拢嘴地道:“能为陈公子效力,敖某荣幸之至。”
他的大太子和二太子,都是第一批进入葫中世界的,和陈玄丘的利益绑定最深。
而且做为西海之王,他大哥也不可能对未来的计划全都瞒着他。四海龙族苦天庭之压迫久矣,现如今又有了退路,哪里还怕做些什么事来让龙族重新振兴?
但这一切,都依赖于陈玄丘,敖闰这句话也没说错。
陈玄丘道:“还要有劳老龙王,留下几个人来,帮我们把船运去我想去的地方。实不相瞒,陈某不擅操船,而且一个人也操纵不了这船。”
敖闰满口答应道:“这没问题,我马上安排些人为公子使船。”
游得最快的水族就是旗鱼、剑鱼和金枪鱼。
不过以旗鱼、剑鱼的速度,只怕这船要散了架,而且方才一战,旗鱼战士和剑鱼战士伤损不小,敖闰便立即发出一阵古怪的龙吟声,不消片刻,便有几百条尚未化形的金枪鱼蜂拥而来。
海水被它们的尾巴一甩,犹如烧沸了的锅子似的。
西海龙王与陈玄丘告辞,站在浪头上做依依不舍状,眼见陈玄丘的船被推着急速离去,帆影还没消失,他就一头扎进了水里,风风火火直奔水晶宫。
方才匆匆应召而来,那世间最美好之事才做了一半,他腹中如有一团火,如今又刚刚得了个人族美人儿,跑得如何不急。
船尾,有许多上千斤重的巨大金枪鱼推着,船头,则垂下去十七八条缆绳,由一头头巨大的金枪鱼拖曳着。
陈玄丘站在船头看着,哎呀!都是蓝鳍金枪啊,这么肥大,刺身之王啊!可老贵了,这要是拖一条上来宰了,切成片儿……
虽然陈玄丘站在船头,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但那些已经萌生了灵智的金枪鱼只觉背部发寒,好像它们已经从西海一头扎进了北海寒流,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这个男人的目光,太可怕了。
暗香款款地走到了陈玄丘的身旁,微微撅着嘴儿,道:“主人,那个老龙王不是好人。”
陈玄丘讶然道:“这话怎么说?”
暗香道:“我方才看得真真儿的,他根本没杀那个白衣女子,而是掳回龙宫去了。”
陈玄丘道:“难不成,你觉得应该让西海龙王一爪子撕碎了白雪公主,才是好人?”
暗香一呆:“呃……”
陈玄丘语重心长地道:“水至清,则无鱼啊,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时候,你要学会难得糊涂。
再说,白雪整天拎着把剑,跟着她哥打打杀杀,挑起事端,真个从此有人约束,相夫教子,也未尝不是她的一个好归宿啊。
那可是龙王啊,难不成还委屈了她所谓的小公主身份?”
这么一说,好像陈玄丘的歪理还挺有道理?
暗香期期地道:“我……我说不过你,反正……不太得劲儿。”
疏影走过来,柔声道:“主人说的太对了,我如今虽然提刀仗剑的,但那是因为主人为大义所在,义不容辞。疏影是主人的人,自然要陪着主人,一起上刀山下火海。等到大功告成之日,疏影也情愿为公子研磨添香,奉茶侍水,过些恬静日子。”
陈玄丘笑道:“我说过,到那时,我会还你们自由之身的。”
疏影含情脉脉地睇着陈玄丘,柔声道:“只要能一直伺候在公子身边,便是影儿最大的心愿。”
暗香想着,这不对啊,你以前不是这么对我说的啊,你说你要练成先祖都未曾练成过的“无影无踪”心法,再找几个年轻俊俏的男人,醒握杀人剑,醉卧美人膝的啊。
暗香刚想拆台,突然想到了陈玄丘说的“难得糊涂”,哎呀,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形吧?
暗香觉得自己应该是“难得糊涂”的时候了,所以,一言不发。
陈玄丘被疏影深情款款的注视看得有些心慌,旁边那个就喜欢不合时宜的丫头呢?怎么不说话了,一点儿也没眼力件儿!
……
有水族相送,百十条金枪最多挤上一半,另外一半伴游,同伴累了立时接上,这船以近似现代双翼喷射船的速度劈波斩浪,稳稳航行着,差不多快达到六十节的时速了。
如此神速,很快就绕过一片探向大海的丘陵山脉,停靠在一片人迹罕至的沙滩边。
陈玄丘上了岸,只觉脚下虚浮,犹有腾云驾雾之感。
虽然这水族早平息了他前方的巨浪,但这么快的速度,还是有点晕乎啊。
陈玄丘还好,两位姑娘的脸色都有点苍白了。
陈玄后让那些水族自行散去,看看二女模样,道:“你们遁入阴影空间休息一下吧,我带你们走。也不知道天柱峰在外围有没有撒下耳目眼线,没有我吩咐时,你们不要再出现。”
暗香疏影答应一声,双双潜入了陈玄丘的身影。
陈玄丘抬头看看那山脉,便拔足向山上走去。
这片山脉,怕是自亘古形成以来,便不曾有人类的足迹来到过。
山上的一面,也是暗瞧处处,潜流重重,如果不是那些水族,他的船就算换了经验最丰富的渔夫,也根本驶不过来。
陈玄丘算是世间第一个踏足这片山水的人类了。
一路行去,陈玄丘也不怕蛇虫蚁兽,而且以他的体术之强,不用任何道术辅助,也能在条件如此复杂的山林中健步如飞。
饶是如此,也是到了第三天的时候,陈玄丘才看到了朱雀辞对他交代过的那些地标,十二座山峰,呈插云之势,直刺苍穹。
奇高山峰上,有瀑布飞流,如匹练环绕。
鸟语花香,飞禽走兽,皆为世间罕见的奇花异草、奇禽珍兽,宛如仙境一般。
“啧!狂猎那么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倒是有内秀,居然住在如此好地方,仙气飘飘的,比我师父的青萍山风光还要更胜几分。”
突然,陈玄丘一怔,青萍山?我好像有什么事儿跟青萍有关?
陈玄丘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大概……可能是之前听说青萍并无修行者居住,对师父如今的状况有些不放心吧?
嗯,一定是这样。
想来是师父不想见外人,使了障眼法儿,屏蔽了山居,不教外人看见。我如今在做的事,一旦失败,后果严重,还是不要去了,免得连累师父,以后在人前,我也要少提隐仙宗为妙。
陈玄丘想着,继续向前奔去。
虽然已经看到了那标志性的十二峰,但是陈玄丘不能从这个方向出现,不然必定惹得天柱峰的人生疑。
他要绕回正面去,再从那一侧进山,方才像一个从虞国赶来的献宝人。
天柱十二峰正面,无名已经先陈玄丘一步赶到了。
从正面看,天柱十二峰呈环形排列,犹如一个规整的圆。
而无名面前,便有两座高大的圆丘。
圆丘很圆,远远地看去,就像两颗巨大的珠子,摆放在天柱十二峰的前面。
其实,那也是两座山,只是在高耸入云的十二峰衬托之下,便只能如同两座圆丘了。
两座圆丘一样的山,中间夹峙一道峡谷,这就是进入天柱十二峰的路。
无名不知道天柱峰的所在,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四处打听姬国境内的高山所在,然后逐一攀爬,结果最笨的办法,反而让他早了绕道的陈玄丘一步,提前赶到了。
只一看那仰望不见其顶的高峰,他就知道,这必是天柱峰了。
终于被我找到了。
无名稚气的小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立即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无名本可穿山而过,从那两座圆丘状的山中间穿过去,但是,走着走着,无名突然感觉一阵心悸。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又来了,无数的记忆碎片,在他脑海中飞快地穿梭着,让他一阵天旋地转,竟尔一跤跌坐在地上。
这是……
无名的心弦在震颤,他有些无力地扶着地,大口喘息着,抬头望向左侧。
那种令他心悸的感觉,就是由那儿传来的。
那座圆丘上有什么,为什么会让我有种既恐惧、又亲切的感觉?
无名在草地上坐了很久,心悸的感觉才渐渐消失,但是他仍然能够感觉到,那座圆丘上有什么东西在羁绊着他的心灵,似乎,如果穿山而过,就会让他错失对他来说,最为宝贵的东西。
无名忍不住改变了方向,朝着左侧那座圆丘状的山走过去。
在丛林中也不知穿梭了多久,他停住了。
他已经到了山脚下,迎面,是一片石壁,高约数十丈,极是平坦。
石壁上,只有两个大字,一上一下,将充满了整座十壁。
“开天!”
看到那两个字,无名的喘息又骤然急促起来,心跳得隐隐有些疼。
为什么这两个字,会叫我有这么大的反应?
无名咬了咬牙,将背上的长剑扶了扶,毅然登上山去。
一路走上去,越走,他的心便跳得越快,如同擂鼓。
他隐隐感觉到,那山上应该有什么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
但是,他的感应很复杂,一方面他知道那东西对他来说,应该非常重要。但是同时,他又隐隐感觉到,如果走上去,很危险。
如果他不走上去,就凭他的易被忽略体质,他能无忧无虑地生活一辈子。
尤其是在小师兄又传了他《造化不死经》之后,他简直如同活在这世上,但又不在这个世间。
这才是真正的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吧?
可是,他隐隐地感觉到,一旦走上去,他可能将要接受一个不可回避的因果,随之而来的,就是无穷尽的血雨腥风。
但他,还是走了上去!
无名,不想被忽略。
活,就要活得轰轰烈烈!
顽石命长,有何意义?
草木一秋,多姿多彩!
所以,虽然心中隐隐有一个警告的声音,不断地提醒着他,但无名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上去,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既亲切又危险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