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完毕后,元瑾汐换上了新衣,重新绾了头发,按着玲珑的样子,给自己梳了一个百花分肖髻。
母亲曾说过这种发型是宫里婢女的常用发型,没想到在王府之中,居然也能见到。
梳好后,又将先前发给她的那只娟花拿了出来,插在发髻之中。她的那只钗子已经很旧,之前和劫匪搏斗时,又弄弯了一些,已经没法再戴,只能以后找机会修复一下。
最后怀着激动的心情,小心翼翼地拉开妆奁,别的没用,只往嘴唇上涂了一点口脂。
眼下齐宣对她好是一回事,但真正要说在后宅中生存下来,也不能只靠齐宣的关照。
无论何时,想要安身立命,都要靠自己,要有离了主人的宠爱也能过日子的本事。
发髻、新衣都是比着其他人的样式,既不超出,又能显示一些气势——我与你们是一样的。
但妆奁太过扎眼,又在玲珑面前露过,想必后院里这时早已传遍了,这个时候在妆容上就要低调。
一切打点妥当,元瑾汐正准备自己把浴桶中的水倒出去时,却来了两个洒扫丫环,说是齐福吩咐的,帮她倒水。
元瑾汐已经再去想这一切背后的目的了,一切等齐宣真正向她提了再说。
将自己的屋子收拾好之后,便来到主屋之中。
合欢香的香囊虽然已经去除,但屋子里还是残留着一些味道。因此元瑾汐将窗户打开,给屋子进行通风,又进了浴间打扫。
打扫完结后香气散的差不多,再将窗户关上,慢慢恢复室内温度。
却说皇宫那边。
齐宣的马车刚进城,皇帝那边就得到了通禀,又过了一会儿,大太监福海一脸笑意地小跑了进来,“陛下,陛下,大喜啊。”
“喜从何来?”皇帝头都不抬,目光仍停留在手中的奏折之上。
“刚刚宫外传来的消息,颖王殿下从外面带了个女人回府。”
这话成功地引起了皇帝的兴趣,放下手里的奏折看向福海,“确定是女人,不是男人?”
“是女人,好多人都看到了,真真的,错不了。”太监满脸喜意。
“好好,圆房了没有。”
太监无奈地看向殿外。光天白日,日头正是高的时候。
皇帝咳咳了两声,“累了,陪朕去看看太后。”
“是。”
太后今年已经有将近50岁,保养得很好,此时正坐御花园里阳光最好的地方,身下身上,都盖着厚厚的毛皮。
晒太阳是她冬日里最爱的消遣,不管气温如何,只要出太阳,必会晒上一会儿。
皇帝先前总是担心太后着凉,每次见到,都要劝她回屋休息。
后来听御医说,晒太阳可以防止老年人骨头变脆,同时有助强健身体,这才不予干涉。然后下令各地进献上好的毛皮进宫,给老人家防风御寒。
齐宣也是每年都跑出去打猎,硝制新皮子进宫。
“母后,刚刚宫外传来消息,宣弟回京了,而且还带个女人回来。”
“确定是女人,不是男人?”太后喜得坐直了身体,身上盖的毛皮斗篷也滑落下来。
“是女人,好多人都看到了,错不了。”皇帝亲自上前,将斗篷盖回太后身上。
“好好,圆房了没有。”太后一脸急切。
这回轮到皇帝无奈地抬头望天,光天白日,日头正是好的时候。
太后也有点不好意思,“跟我说说,哪家的姑娘,长什么样?”
皇帝倒还没问这个,扭头看向福海。
福海立刻上前,“听说是个挺俊俏的女娃,就是不知为何穿了一身道袍。”
道袍?皇帝和太后顿时皱了下眉头,竟然把程雪遥带回来了?那也太胡闹了。
“母后别急,宣弟不是胡来的人,说不定只是像呢。再者说,就算是他把人带回来了,那也应该用轿子抬进府里,哪有大大方方在门口让人看的。”皇帝赶紧替弟弟说好话。
“你说的……倒也有理。罢了,估摸着他也快来了,咱们不瞎猜,不费那无用心思。”
“是,母后说得对。不管怎么说,到底是带女人回府了不是?”
太后脸上露出释然的神情,“也对。”
齐宣今年已经二十一岁,别说通房,连婢女都不爱用,两人一直担心他是不是像前朝某些人一样,喜好男色。
等到这位在太后和皇帝心中,终于好了女色的齐宣进到太后宫里时,皇帝正陪着太后在下棋。
“儿臣参见母后、皇兄。”
“起来吧,你不去圆房,来宫里干什么?”太后一脸嫌弃,顺手落了一子。
齐宣起身的动作顿时一个趔趄,皇帝则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以往进宫的时候,太后也不是没催过,但好歹还有个缓冲,今天却是直接就说了出来。
“母后,儿臣实在是无意……”
“无意?你既无意,那将程家姑娘从道观里不明不白地带出来,又算怎么回事?”
齐宣又一次愣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应该是母亲误会了,元瑾汐一身道袍,又和程雪遥七分相似,远远地可不就误认成程雪遥了么?
“母后误会了,那不是程家姑娘,只是儿臣顺手救下的婢女,因做事麻利,就留在身边了。”
“这倒是奇了,你府里的婢女,个个都遭你嫌弃,这个竟然能留得下。”太后又落下一子,“婢女就婢女,你既然喜欢,就赶紧收了房。等你选了妃,再给她个名分就是了。”
齐宣一看,这天没是法聊下去了,太后三句话不离圆房,这哪里是把他当儿子,分明是当……嗯,算了,不能乱想。
皇帝全程一言不发,坐在那里憋着笑看弟弟挨训,然后火就烧到了他的身上。
“你也别笑,就算你是皇帝,我也要说你,你的皇后之位,空了快一年了吧,你到底什么时候册后,这后宫,一日无主可不行。”
皇帝赶紧赔笑,“皇宫这不是有母亲掌管着呢么,立后的事不急,为后者当贤,儿子还想再看看。而且不论立谁,小经文都要由她带着,这人选可是马虎不得。”
想到小经文,太后有点难过。那孩子虽是皇帝的长子,但自打前年母亲去世后,就性情大变,虽不哭不闹,但也不与人亲近。
七岁出头的孩子,本来应该是皮得人憎狗嫌的年纪,小经文却是一坐就坐一整天。
太后催着皇帝立新后,也是想着有一个人能名正言顺地陪着他,解开他的心结。
“你们两个……哼,个个不让哀家省心。”太后把棋子一扔,“不玩了,气得我都饿了,陪哀家吃饭。”
兄弟两人脸上各自浮出暂过一关的神情,带着笑意道:“是。”
现在的太后,并不是当年的皇后,而是先帝的一个宠妃。
不过,她的娘家势力不强,本人也很淡泊,虽然生了两子,但她却早早地让儿子出京就藩,算是主动退出了皇位的争夺。
就连小儿子齐宣,本来不必出宫,她也一狠心,让大儿子齐晖带走了。
后来,宫中因储位争斗了十年,闹得两败俱伤,最后皇帝无人可用,只得把远在并州的七皇子和十一皇子叫了回来。
最后传位于七皇子齐晖。
当年的皇后在太子被废之后不久,就染病去世,等到齐晖登基,也就顺理成章地尊自己的生母为太后。
大半辈子过去,太后早已养成了这种与世无争、平易近人的性格。
对朝堂之事一概不过问,对于两个儿子,关心的也不过是早点立后、选妃,除此之外,也就是小经文这个长孙,能让她多花一些心思了。
偏偏这两个儿子,别的事都顺着她,就是在婚姻大事上,一个个主意正的很。
大的死了正妻之后,一直不肯立后;小的非要找到救命恩人,连个通房都不肯要。
真是气死她了。
当然,气归气,等到吃饭时,还是频频夹菜给两个儿子。若不是皇帝一身龙袍,太后和齐宣又贵气不凡,这三人吃饭,与普通百姓家,也没什么区别。
除此之外,话题有些狂野。
“三天内,你把人收了房,再听我的话,选个正妃。我就做主,给你那个婢女身一个侧妃的名分,你看如何?”
齐宣筷子一抖,到嘴边的菜掉了回去。
不只天没法聊,这饭也是没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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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宣:我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