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太子挑眉看她。
她这蠢样真是蠢得让人不忍直视,却奇异得似乎又是宫里的一道风景。
宫里没有这么单纯天真的人,像这样的人早就死了。
她是怎么在太子妃手下活了这么久的?
太子想,大概就因为老实吧。
老实、单纯、胆子小、心思也简单,他突然似乎有些明白陈家人为何会送个这样的人进东宫,因为太容易拿捏了。
“你应该多吃些,不然供不上肚里的孩子。”太子放下茶盏,又道:“听说太子妃给你送了不少补品?”
听了这话,盘儿就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忙道:“是有这事,多谢太子妃的恩德。只是妾身胃口不太好,平时食量也小,吃的不多,那么好的东西给妾身吃,实在是糟蹋了。”
糟蹋?
太子又挑了下眉。
她似乎一点都没自觉,她怀了他的子嗣,哪怕是再上等的山珍海味也是能吃的,尤其她又怀了双胎。
最近因为这事,宫里没少议论纷纷,双胎可不常见,若是能生下龙凤双胎,将是大吉之兆,连他那素来对他只有面子情的父皇,都忍不住问了几句。
可见一斑。
这个笨丫头还诧异他怎么又来了,就没想想他若是不常来,怎么镇得住那些藏在暗处的妖魔鬼怪。
当然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弊端,只是这些事太子也不会和盘儿细说。
那边,盘儿见太子径自不出声,其实心里已经有点慌了。
知道他是因为自己太瘦而生气,心里既觉得有些甜,又急着想解释,就把幼年听来的那些关于有孕的妇人不能吃太多的事,都说了出来。
太子一面想着心事,一面听着她说,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民间的孩子容易养,宫里的孩子却总是养不住,滑胎小产难产的不胜枚举,虽然这可能是暗中有人动手脚,可未尝不是养胎养得太精细。
不过这些太子也不太懂,遂让福禄去把王太医叫了来。
王太医来了后,先请了脉,才道:“苏奉仪说得未尝没有道理,有些食材补品哪怕是寻常人来享用,也偶有消受不起的事发生,也就是所谓的不受补,更何况是有孕的妇人,少吃些补品是好的。”
王太医的话让在场的人,一时脸色都有些晦暗莫名。
自打盘儿有孕后,继德堂那边可没少往这里送补品,都是一等一的好物,让外人瞠目结舌。
瞠目结舌什么?
自然是太子妃对苏奉仪的好,这估计都是太子妃自己用的东西,却送给一个小小的奉仪用。
不愧是太子妃自己的人。
可这也只是局外人的看法,实则在场的几个人里可有不少了解太子妃的秉性,结合王太医的话,再加上太子妃那么殷勤的送补品,似乎就有点深意了。
盘儿却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一切,有点羞涩地笑了笑道:“我就是觉得那些好东西给我用有些糟蹋了。那王太医,我现在的身子可好?”
王太医眉眼低垂地恰到好处,答:“方才老臣观了苏奉仪的脉象,虽是瘦,但身体还算康泰,不过少食还是得有个度,毕竟随着胎儿越来越大,需要的养分也会越来越多。这样吧,老臣回去后列一个单子,把每日能吃的食材都列出来,隔些日子来请一次平安脉,是时根据情况来调整?”
太子沉吟了一下,道:“那苏奉仪的身子就交给你了。”
王太医也明白轻重,当即应声道一定会竭尽所能。
等王太医走后,盘儿不禁露出了些笑容。
她自己管控着吃食,其实心里也没谱的很,总怕会害了孩子,有太医帮着看着,她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这事了。
“现在不担心了?”
盘儿笑了笑,表情格外不好意思,手却悄悄地拉上太子的衣袖,小幅度地摇了摇。
似乎在撒娇,又似乎在告饶。
太子也不禁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可想到方才王太医说的话,眼神却不禁暗了暗。
两人一起用了晚膳,用罢后太子似乎要走。
“殿下,您要走了吗?”盘儿有些不舍。
太子看了她一眼,“怎么,不想让孤走?”
“没。”
还说没,脸上却不是这么写的。
太子想了一下道:“罢,孤今天也没什么事,就留下来陪你吧。”
盘儿的脸一下子就亮了,灿烂得让太子又不忍直视了,却莫名心情跟着也好了起来。
之后太子去浴间洗漱,盘儿殷勤得还想进去服侍,被福禄给拦住了。
“奉仪主子,您挺着肚子,这种小事怎么能让您做,老奴来就好,老奴来就好。”
盘儿窘得不得了,瞄了眼自己的肚子,蔫蔫地走了。
她让白术和白芨备了些水,也去沐了浴。
换了件水红色的寝衣,提前就上榻了。这寝衣是她想的样子,带着白术她们做的,就怕有一天太子在这里留宿,她大着肚子露了丑态。
尤其随着她的肚子越来越大,顾虑也越来越重。
仿唐式样子的高腰襦裙,因为是寝衣,也就薄薄的两层,恰到好处地露出了纤细的锁骨和肩窝,但在腰腹以下却是宽松的,正好遮了她的肚子。
宗琮踏出浴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眼睛在她纤细雪白的颈子上打了个转,目光不禁暗了暗。就在宗琮看见盘儿时,盘儿也看见了他。
见他墨色的长发披散在肩后,似乎打湿了些,还往下滴着水。单薄的中衣裤,衣襟并没有绑好,微微露出了些胸膛。
微微凸起的喉结,属于男性才有的颈脖线条,带着一种阳刚的力度。她的心怦怦直跳,忍不住撇开眼,不敢再看。
好一会儿,她才平稳了呼吸,正想说点什么,突然身边坐了个人。
明明离着些距离,她却似乎能感觉到属于他的温度,淡淡的迦南香,一种独属太子才会有的味道。
“快睡吧。”
盘儿忙去里面想躺好,却突然想起他的湿发:“殿下,您的发还没擦干,”说着,她从床头柜子上拿起一块棉帕子,“还是擦干了再睡吧,也免得头疼。”
这事自然不能让太子自己做,于是盘儿代劳了。
她又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很厉害,十分害怕被太子发现了,所以手下速度极快,不一会儿就擦好了。
帐子被放了下来,外面的灯也一盏盏熄去,只留了墙角的一盏,为整个内室染上了一层橘黄色的微光。
很安静,盘儿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其实这样的场合并不少,但每次盘儿都很紧张,她已经告诉自己别紧张了,甚至事后还懊恼自己的表现太差,可该紧张还是紧张。
她觉得自己要说点什么,才缓解这种情况。
“殿下,你睡着了吗?”
这种问题不是蠢问题,刚躺下能睡得这么快。
太子轻哼了一声,就当是告诉她自己没睡着。
“那殿下咱们说说话吧?”
过了一会儿,太子才答:“你想说什么?”
呃……
盘儿又哑了,其实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但是话头是她提起的,她就得负责圆了,不然太子会怎么想她,觉得她莫名其妙?
“殿下,你去过扬州没?妾身从小就长在扬州,扬州是个……”
……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自己说话把自己说睡着的,太子失笑地摇了摇头,瞅了一眼她熟睡的脸,帮她将被子往上掖了掖,便也躺下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一直到听身边人呼吸转为平缓后许久,盘儿才动了一下。
过了几息,她又动了一下,把自己撑了起来。
借着昏暗的灯光,她认真地端详着太子的脸。
看了很久很久,她才低头偷偷地在那张薄唇上亲了一下。
这举动似乎让她有些慌张,她忙又去躺好了,还把眼睛闭上,并没有发现昏暗中太子的眼睛睁开了,久久都没有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