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看出来了,他进来时她们嘻嘻哈哈的,气氛轻松欢乐,不是赌徒那样的满眼算计,贪婪成性。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轻轻放过。
“朕给你们做个见证人。博尔济吉特氏说的不算,德嫔你若想让她给你做件绣品,只管说出来,她不能拒绝。”康熙绝不承认,他是故意的。
堂堂帝王没有自己的嫔妃有钱,多难受憋屈的事儿。他不能跟外人诉苦,只能小小为难一番,以解郁气。
博尔济吉特庶妃怎么都不会想到,康熙能这么小心眼。
她只以为康熙是宠爱阮酒酒,所以护着人,给阮酒酒撑腰。
博尔济吉特庶妃摊着手心,伸着粉红圆润的手指,可怜兮兮的看向阮酒酒。那模样,再铁石心肠的人,也舍不得欺负她。
阮酒酒暗啐康熙一口,女孩子的事儿,一个大男人插什么手,谁让他做见证人了,尽知道捣乱。看把漂亮的蒙古小姑娘给吓的。
“莫怕,内务府有针线上人,再不济身边的宫女也有女红好的,哪用得着咱们亲自绣东西的。再说了,好不容易赢来的彩头,哪能用在这上面。”阮酒酒赶忙安抚道。
博尔济吉特庶妃轻松的吁出一口气:“可把我给吓坏了,我还在想着,你若是让我亲手绣个并蒂莲、仙鹤什么的,我怕是到老也交不出来。”
宜嫔和郭络罗庶妃在旁边听着,接连笑出声。
“我和姐姐不怕女红,你有要求尽管提。快想想,等出了这个门,过了今儿,我们可翻脸不承认了。”宜嫔故意道。
阮酒酒望了康熙一眼,对他笑了笑。
康熙挺起胸膛,正要挺身而出。
“真有个急事儿,但是对娜仁你来说,一点都不难。”阮酒酒道:“今日去慈宁宫请安,得了太后青眼和赏赐。可惜,我不通蒙语,不能用蒙语和太后道谢,因此心中内疚良久。娜仁,我想你教我蒙语。”阮酒酒郑重道。
太后是太皇太后最重视的人,在太皇太后心里的地位,怕是比康熙还要高。太皇太后总觉得欠了太后的,极尽全力的弥补太后。
而太后从不添乱,事事顺从太皇太后和康熙这对祖孙。若是康熙有用着她太后身份的,她当仁不让,无一拒绝。故而,康熙对这位嫡母也孝顺非常。
没见阮酒酒请求博尔济吉特庶妃教她蒙语的话一出,康熙的眼神都不对了。那眼里有欣慰,有感谢,还有认可,还有点儿与有荣焉的骄傲。
“你怎么只请娜仁教你。我也会蒙语,我可是先与你相识的。”宜嫔嚷嚷道。
博尔济吉特庶妃警惕的看着宜嫔,飞快张嘴道:“我答应了。多大点事,你这么聪明,一定很快能学会。欢迎你随时来咸福宫找我,若是你怕冷,我去永和宫也一样。”
宜嫔气呼呼的坐下,那架势,一定要阮酒酒给她一个交待。
郭络罗庶妃在边上,温声细语哄着她妹妹。博尔济吉特庶妃小狼崽子似的,张着胳膊生怕宜嫔从她手里抢走阮酒酒。五个人的故事里,只有康熙是多余的。
嫔妃们之间的争风吃醋,第一次争的不是他,康熙不仅不生气,还看的津津有味。
阮酒酒无奈的走到宜嫔身边坐下,宜嫔哼了一声,扭过头背对着她。
“好纳兰珠,你听我解释。”阮酒酒道。
“我不听。”宜嫔道。
阮酒酒对郭络罗庶妃眨眨眼,真就听了宜嫔的话,不再解释。
等不到解释的宜嫔气炸了,她气嘟嘟的把身体转回来,想要指责阮酒酒这个没良心的。说好的,她们是一见投缘的好姐妹呢。
宜嫔一回头,对上阮酒酒含笑的眼睛。
人人都说她的眼睛生的好看,可这一刻宜嫔觉得,德嫔的眼睛才是真的漂亮。
“你还真不给我个理由啊。”宜嫔嘟着嘴道。
“布音珠怀胎五个月了,你要多照顾她。孕妇后期嗜睡又难睡着,心思容易敏感焦虑,哪怕有宫女、嬷嬷伺候,也有的你辛苦。”阮酒酒道。
第20章
不用阮酒酒细说,宜嫔转醋为喜,她挑衅的冲博尔济吉特庶妃挑挑眉,
也是博尔济吉特庶妃心大不计较,对着闹小脾气的宜嫔,依旧乐呵呵的笑着。
“咦,又下雪了!昨天我在屋里躺着没看到,早上出门时雪都化了,今儿终于看到了。”博尔济吉特庶妃眼尖的透过窗户留的缝隙,看到外面雪花飘落。
京城的冬天,太容易下雪。
早上醒来时,看到外头地面没有积雪,阮酒酒还庆幸不已。踩着那么高的花盆底鞋,要是在请安的路上滑倒,稳稳的伤筋动骨一百天。
博尔济吉特庶妃一嗓子吼着,除了郭络罗庶妃没有动,阮酒酒和宜嫔都趴到窗户前,看着外面的雪。
也不是以前没见过下雪,但是和小姐妹们一起看雪,这份感觉不一样。
阮酒酒眼睛一眨不眨的望着雪花越下越密集,像是一团棉花絮,来不及撕碎,就被人哐哐从天上往下倾倒。
“雪势这么大,明天早上起来,能在院子里堆雪人了。”宜嫔道。
阮酒酒回过头,看着康熙一个人坐在凳子上,孤零零的有些可怜。
她轻快的对康熙招招手,对上康熙深邃的眼眸,她讪讪的放下手。一时开心,忘乎所以,她忘了眼前之人是万乘之尊。招手唤人,对康熙实在有点冒犯。
阮酒酒以为康熙会发怒,谁料康熙竟然走了过来。
阮酒酒愣着不动,康熙道:“不是你叫朕过来的吗?怎么朕来了,你反倒不看了?小酒瓶子。”
小酒瓶子,半是宠溺半是调戏的语调,微不可闻的钻入阮酒酒耳中。
阮酒酒的脸瞬间爆红,她羞涩惊慌的左右看了看,还好没有人注意到她。
其实,如果她冷静些,细细观察,就能发现宜嫔几人看似没动,实际耳朵纷纷竖起来,听着这边的动静呢。
“看,看的啊。”阮酒酒磕绊道。
康熙低笑着和她凑在一块儿,俩人扒着窗户,也不知道外面的景色,看没看进心里去。
和别的嫔妃不同,博尔济吉特庶妃并不想亲近康熙。
没多久,她提出告辞。
雪越下越大,再迟些地上就不好走了。
宜嫔看了看康熙,了然道:“永和宫离的远,雪大路滑,皇上,嫔妾就将德嫔托付给您了,劳您将她安全送回去。”
阮酒酒轻瞪宜嫔一眼,宜嫔冲着她笑的明艳夺目。
“朕必不负所托。走吧,朕送你回去。”康熙对阮酒酒道。
“皇上您在外间等一等,嫔妾还有几句话想和德嫔说。”宜嫔又道。
再次蹭上康熙的龙辇,阮酒酒不像第一次乘坐时,满眼好奇,东张西望。
她闲适自在的捧着暖炉,坐在轿内。
康熙侧着身,专注的看着她的脸。
窗帘偶尔被掀开,阮酒酒赞叹的欣赏着沿路的景色。
她嫩白的脸和白雪交辉相映,竟分不出哪个更白。但在康熙的心里,都是纯洁无暇。
“你鼻头都冻红了,别再往外面探了,等雪停了以后,这样的景色再慢慢的去看。”康熙道。
阮酒酒不好意思的把帘子放下,她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康熙。
“看个雪景,就让你这么开心?”康熙道。
“因为很美啊。紫禁城的一年四季,各有各的美。以前没有机会欣赏,现在有时间了,一时没忍住多看了几眼。”阮酒酒真心实意道。
上辈子逛故宫,想看没人的故宫,得起一大早,等着门一开就冲进去。可是,那样的空旷干净,没等一会儿,到处就站满了人。人声鼎沸,小红旗随处可见。
康熙手指摩挲着玉扳指:“等到了夏天,朕带你去热河行宫小住。若是想去草原,有机会朕也带你随行。总之,不用着急,往后还有很多时间和地方,你能慢慢的去看。”
康熙每说一个地方,阮酒酒的眼睛更亮一点。
若不是规矩防着,阮酒酒当场能给康熙一个大大的拥抱。
“嫔妾谢皇上!”阮酒酒道。
“你是朕的嫔妃,因为这些,无需言谢。方才,宜嫔留下你,是和你说了什么话?”康熙故作不在意道:“若是不方便说,朕不听也无碍。”
口是心非。
阮酒酒猜测,康熙从宜嫔开口让他去外间等,他就抓心挠肺的好奇了吧。
“没有不能说的。纵然有,也不会瞒着皇上。宜嫔听到皇上说月季花好看,也找我要永和宫的月季花。”阮酒酒道。
康熙克制的压制着翘起的嘴角,他道:“你答应她了?那月季花,不是独独送给朕的吗?”
阮酒酒莞尔笑道:“我送与皇上的东西,怎么会再给旁人呢。我没有答应。”
康熙不仅嘴角翘的高高,眼睛也笑眯了:“朕不是小气。宫中不缺花草树木,宜嫔喜欢月季,让内务府负责的人挑几株送去翊坤宫就好。你宫里的月季,是不同的。”
阮酒酒连连点头,表示康熙说的对。
她不会告诉康熙,她不送宜嫔月季花,是因为月季花香浓重,怕熏到了郭络罗庶妃。
就让康熙高兴着吧,结局殊途同归就好。
紫禁城的另一端,太医院的一名太医,被承乾宫的太监,拉着疾走在宫道上。风雪沿路砸在太医脸上,灌了他一肚子冷气,还差点儿摔了一跤。
太监看到太医脸色都变了,连忙把他肩上的医箱背过来,小心搀扶着。
“太医莫怪,贵妃催的急,只能辛苦您了。”太监道。
太医脸冻木了,他刚要说话,一块雪花吹到他嘴里,冰的喉咙透凉。
“您莫说话了,马上就到,您再忍忍。”太监注意道。
紧赶慢赶太医到了承乾宫,他烘着身上的寒气,隔着老远,看到佟贵妃面色红润的坐在暖榻上。
望闻问切,起码肉眼看去,佟贵妃一定不像重病在身的样子。
太医不高兴的瞪视太监,太监讨好的作揖。
“贵妃主子今儿心情不大好,太医您一会儿小心说话。”太监道。
外衣沾的冷气烘热了,太医拎着医箱,走到佟贵妃面前行礼。
“太医快快请起,外面雪大,这么快从太医院过来不容易。您的辛苦,贵妃看在眼里。”金枝道。
佟贵妃冷着脸,微微点头。
“贵妃从慈宁宫回来后,舌面疼痛,嘴角也起了个燎泡。中午午膳,贵妃只喝了两口碧梗米粥,其他的东西一概吃不下。这是贵妃在慈宁宫用茶时,不小心沾湿的帕子,太医您看看。”金枝道。
这名太医和佟家有些关系,是佟贵妃常用的太医。
太医接过帕子,仔细的看了看,又闻了闻,而后摇摇头:“只是普通的茶水。”
佟贵妃皱起眉,显然不满意这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