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韵拧眉,似迟疑半晌,付煜觑了她一眼:“有话就说。”
她咬唇,轻声道:
“妾身想在院中安置小厨房。”
自己院中的小厨房,总要安全些。
付煜懂她是何意,却是摇了摇头,提醒她:
“你可想清楚了,府中厨房出了问题,是旁人的责任,可若是你的小厨房——”
他话只说到这里。
姜韵刚进后院,即使这院子中的人皆是张盛亲自挑的,可谁也不敢保证,这其中没有旁人的眼线。
说到底,她进府时间太短,根基不稳。
付煜眉眼间情绪淡了些。
意识到他的顾虑,姜韵脸色稍顿,一时之间,她也不知该怎么选择才好。
付煜的意思明摆着,她若想要,他就给她。
可其中利害,他皆和她说明了,让她自己选。
姜韵哪会自己选,她细眉一蹙,茫然无措地看向付煜,似有些无助:
“那殿下觉得妾身该怎么办?”
付煜觑了她一眼,遂后,动了动手,将她拉住的衣袖,扯了出来。
没见过这般得寸进尺的。
其中利害,他和她说明了,还要让他替她做决定。
女子咬唇,拉住他的衣袖轻晃,连连唤他:“殿下……”
付煜被她磨得脸色稍黑,半晌,他头疼道:
“够了。”
他没好气道:“本王明日会吩咐下去。”
尚未发生的事,何必去想什么责任不责任的。
小厨房,总比府中厨房要安全些。
况且,她如今有孕,若不给她分配小厨房,就只能等她升到侧妃才可有这个待遇。
但……
付煜轻抿唇,不着痕迹地敛了敛眸。
即使他说了不在意,可不得不说,她家世甚低,即使母凭子贵当上了侧妃位,也未必坐得稳。
这世间女子想要稳妥,家世和夫家宠爱缺一不可。
想到这里,付煜心中情绪忽然淡了下去,他拉住女子的手,低声说:
“时间不早了。”
姜韵一顿,她透过楹窗朝外看去,外间一片暗色,她倏然紧攥住付煜的手,咬唇,头一次对付煜提出:
“殿下留下陪妾身。”
付煜呼吸稍滞。
别说他本就没有想走的打算,便是有,女子这般说,他恐也会打消这个念头。
姜韵粘人,却过分矜持,他很少见过她这般直白地和他说,想让他陪她。
付煜稍移开视线,他没说话,却是默认许可了女子的要求。
姜韵顿时破涕为笑,眸子弯弯,说不出的灼亮。
付煜忽然觉得心中看得吃不得的那抹憋屈散了不少。
翌日,付煜刚离开不久,府中就得到了淬锦苑将要开设小厨房的消息。
顿时,不知多少院中杯盏碎了一地。
玉兰轩,许良娣往日娇媚的脸上,皆是呵呵冷笑:
“同是良娣,就她特殊?小厨房也是她这个位份可以有的?”
许良娣一直记得,她刚来长安时,对府中饮食皆不太适应。
她曾暗示地向殿下提起过,想要拥有一个小厨房。
可许良娣却记得,当时殿下只看了她一眼,许良娣说不出殿下眼中的情绪,或者说,殿下根本没甚情绪地扫了她一眼,平静地说:
“侧妃才可得小厨房。”
遂后,他又淡淡地说:“别越了规矩。”
一句颇觉乏味的话,许良娣当时脸上近乎褪尽血色,许是甚是难堪,让许良娣记到了如今,让她再得宠时,也不敢再提一句小厨房的事情。
生怕得了殿下的不喜。
然而如今,不过三年光景。
殿下就将他自己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她想要小厨房,便是越了规矩。
那姜韵呢?
她不过一个婢女爬上来的东西,凭甚得殿下这般优待?
许良娣闭紧了眼,她紧攥住手帕,手背上青筋隐隐显现。
花颜看得心惊胆颤,忙忙安慰:
“主子息怒,姜良娣如今有孕,许是为此,殿下才格外破例的……”
可这句话,花颜却说得颇有些干巴巴。
她们这些在府中待久了的人皆知晓,殿下不是爱破规矩的人。
第74章
付煜离开的前一日, 还未至傍晚,就被正院的人请去了。
消息传到淬锦苑时,姜韵并不惊讶。
眼看着明日付煜就要离开长安城, 一去就是至少三月不归, 不论如何, 今日殿下都该是要去正院留宿的。
当夜,正院中叫了水。
守在门口的张盛低了低头, 掩住眸子底的惊讶。
自王妃有孕后,这正院就再未叫过水, 许是王妃赌气,又或是殿下厌了王妃, 张盛一直在心中猜测着。
谁知晓,今日就叫了水。
张盛心中摇了摇头,这后院形势变化莫测的,他还是甭乱猜了。
不止张盛,连付煜也不着痕迹地轻拧眉梢。
王妃自生产后,许是心中一直有隔阂, 待他比往日甚是疏离。
付煜素来不是热脸贴冷屁股的人, 王妃待他客套,他也不会上赶着。
他按规矩留宿正院, 却并未过碰过王妃。
而今日的王妃,却是比往日热情些,事后,王妃贴在付煜怀中, 轻声呢喃:
“殿下此行南巡, 妾身会想殿下的。”
付煜心中的狐疑渐渐散去。
他平静地“嗯”了声, 再无旁话。
王妃倏然掐紧手心。
今日是试探, 可许久未有过的亲密,似打破她心中的寒意,让她浑身皆轻颤,可付煜冷淡平静的态度顿时让她清醒过来。
翌日,付煜离府时,姜韵早早起了身,到了正院,和王妃等人一同到府外给付煜送行。
付煜和王妃交待了适宜后,遂顿,他偏头看向一直垂着头的女子。
他动作似有一顿,又似没有,他低声道:
“你怀着身子,本王不在,听王妃的话,仔细照顾好自己。”
女子没有抬头,只嗡嗡地说:“妾身记得的。”
话中的不舍和难过近乎快透出来。
付煜从未和姜韵分开过甚久的时间,他也从未见过姜韵这般模样。
她素来能忍,在众人面前,再多不舍和欢喜,她顾着女子家的矜持都会尽数藏好。
从未如此过,只分开一段时间,她就顾不得那些所谓矜持。
付煜倏然抿紧唇瓣。
他没再说话,转身堪似平静地上了马,和王妃交代了一声,就驾马离开,在他身后,还有两辆马车随行。
和定州行不同,这次留在府中的人皆羡慕地看向那两辆马车。
苏良娣是付煜指明带着的,王妃遂后又拨了余贵妾跟着。
王妃对苏良娣恨进骨子里,留着苏良娣就是为了折磨她,哪看得她有一丝得意。
付煜本就对余贵妾有几分恩宠,余贵妾跟着南巡,苏良娣未必有机会得宠。
王妃心有算计,只当没看见付煜最后对姜韵的关心。
尤其是那句“听王妃的话”,与其是说给姜韵听,不如是说给她听。
王妃不着痕迹地轻碰了下小腹,遂顿,她收了手,垂下眸眼,遮敛住那抹一闪而过的轻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