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恶念一起,她嘴上说要抱着她找娘亲,实际上却带着她往相反的方向越跑越远,最后,她将她放在偏僻的角落里,说她抱累了,让她在这里等着,而她自己则是跑到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观察着。
这附近是一片贫民窟,经常有拍花子出没,果然,没多久,便有一个男人走过来,哄她骗她,最后将她打晕,带走。
而这一切,她都躲在黑暗中,默默的看着。
这六年来,一切如她所愿,她离开衰落的夫家,住进了沈家大宅子,而她的女儿在沈家也颇受宠爱。
可是她没想到,她竟然会在这里再遇到她。
她心中慌乱极了,这么些年来,在外,她是一个不争不抢、风光霁月的清雅夫人,她年年都来大佛寺祈福,谁不夸她一声善良仁厚。
如果可以,她也愿意一直这么善良仁厚下去,可是遇到她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做不到。
她害怕极了,她怕堂姐会碰到她,怕堂姐会认出她来,更怕他们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到那个时候,她就完了。
所以,那个孩子,决不能在这县城出现,她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出现!
……
方思勤并不知道身后有人在算计自己,对于乔夫人,她并未多想,只当是今天看到了一个清雅雍容的贵夫人罢了。
她还想着以她为蓝本,将她娘亲也打扮成那样。
她转身去了县城的布庄,打算买些好料子来。
上次她偷偷给叶远平做了衣裳,然后偷偷拿给了他,这一切,她都没有让姚氏等人知道,可是她自己心中却是有些内疚。
叶远平虽然对她不错,但姚氏也对她很好,可是她只给叶大哥做了衣裳,却没给自己娘亲做,这也太不合适了。
所以这次,她得买些好料子回去,给姚氏也做套新衣裳,正好还有一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等自己将这衣裳拿给她,她肯定很开心。
这般想着,方思勤便来到布庄。
这布庄的掌柜姓徐,方思勤也跟他认识,原先她还拿了一些络子、跟香囊在他这里售卖,只是后来他并没有挂她送过来香囊、络子了,所以方思勤来他这里的次数便也少些了。
毕竟,她每次来县城时间不多,又要卖香囊、又要卖草菇,两个地方都是熟人,每次来了都要坐一坐,聊会天,喝杯茶,然后她还要赶着去街上买些好吃的、好玩的回家去。
这样一来,她自己时间都不够用,自然不会再来徐掌柜这里了。
“方姑娘,许久不见了。”见到方思勤过来,徐掌柜有些意外,方思勤已经很久没有来他这里了。
“徐掌柜,我今天是来买布料的。”方思勤开门见山的同他说道。
“那真是稀客,快请。”徐掌柜连忙请她进来。
他店铺的摆设还是原先方思勤给他设计的那些,方思勤给他做的树雕摆件还摆着柜台上,上面挂着一些络子、香囊之类的小物件。
“方姑娘,你别生气,我这里买这些香囊络子的人并不多,我内人、侄女她们说自己会打络子,所以,我就没帮你卖了。”徐掌柜看到方思勤的目光落在根雕上,便同她解释了一句。
“无妨,徐掌柜你不是给我钱了嘛,这些小事,您不必放在心上。”方思勤倒是大方的很,她目光扫过她做的半月挂盘,朝他笑了笑,“您若是真觉得过意不去,今天我买的这些料子,您就给我打个折。”
“这是当然的,方姑娘你要什么随便拿,我全部按进货价给你。”徐掌柜连忙说道。
“呵呵。”方思勤笑了笑。
鬼才信他的进货价,这些做生意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她认识这徐掌柜的时候,他还有些木讷,不太会做生意,所以生意很差,但是经过一年的锻炼,很明显,他的销售手段,已经大有长进。
方思勤选起料子来,原先她觉得徐掌柜这里的料子都还不错,可她想到今天乔夫人穿的那湖色襦裙,再跟徐掌柜这里的料子一比,这里的料子,便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徐掌柜这铺子里倒不是没有蓝色的布料,只是不知为何,他这里的蓝色布料,那种看起来总好像有些老气,并没有如同乔夫人身上穿的那样,如同湖水一般的蓝,一般的碧。
方思勤便将自己的疑问说与徐掌柜听,“徐掌柜,为什么我觉得你这里这些料子的颜色,看起来都这么深沉?我今天看到一位夫人,她身上穿着一套蓝色的襦裙,那颜色很飘逸,很轻灵。”
“方姑娘,你这可有所不知了,要染出那样的料子可是不容易,同样一种蓝,便有湖蓝、天蓝、深蓝、海蓝、月白等等,咱们普通人买的蓝色料子,都是普普通通的染料染成的,而人家有钱夫人买的料子,却是不同,不但染料不同,就连染色的工艺也不一样,听说有些染坊,光染色的工序,就有好几十种,染出来的颜色十分漂亮、不变色、不褪色。”
“那样的染出来的料子,即使是一匹普通的棉布,价格都能达到几十两银子,您说我这若是进那样的货,能卖的出去吗?”
“您说的对。”方思勤点点头,笑了一下。
以前她觉得小富即安,就她这样没什么大钱的小老百姓,也能过得不错,可是今天看到那乔夫人穿的衣裳,她也想要给自己娘亲买料子做一件的时候,她才发现,她想的太简单了。
这时下不比后世,后世染色技艺十分高超,各种化学染色剂,足以染出各种各样的颜色,买不起高级定制的衣裳,买个几百的衣裳,穿上照样漂亮迷人。
可这时下,普通的染坊染出来的衣裳颜色就是深沉、厚重,她这点钱,也买不到她想要的那种飘逸的料子,轻灵的色彩。
“还是得努力赚钱呀,面包已经有了,漂亮衣裳还会远吗?”方思勤虽然有些微沮丧,但很快又打起了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