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都记得,只是今年确是第一次给她送礼物,余朗一直认为自己没有什么可畏惧的, 但现在却发现自己连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也没有。
助理送完蛋糕,余朗并未离开, 商务车就停在央戏外的路边。
一群学生拿着蛋糕盒子出来,为首的男孩模样清俊, 笑容爽朗。
“呦,王大公子今天又收到了哪个小女生送的蛋糕呀,诶.我听过这牌子的蛋糕, 贵的要死。”
“别瞎说, 她和我一个剧组的, 今天过生日, 只是人在外地她和经纪人怕浪费, 请我们大家一起吃的。”王钰涵摆了摆手道。
“那行啊,今天戏剧社给你送行,餐后甜点就免了。”
学生们嘻嘻哈哈, 助理一眼就看见了那是余朗送出去的蛋糕。
图样是余朗自己设计的, 提前了好几日才订到,却没想到被余小姐转眼就送给了别人。
助理原以为余朗会生气的,可却没想到这位一向不好招惹的余家继承人只沉默了片刻, 说了句走吧。
余朗说心里不失落是假的,但他也深知自己没有资格去谴责什么, 送那份蛋糕的时候他已经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幕不是吗?所以连卡片的署名都没敢加上。
路过花店的时候余杉拍了拍李锐,李锐停下车看着余杉进了店里,手里提着一个袋子似乎在询问老板些什么。
“怎么了?”余杉走出花店时,李锐问到。
“我收到了一份礼物, 还不知道寄件人是谁,门卫说是这附近的花店老板送的货。”
“那现在问到了吗?“李锐觉得稀奇,这年头还有送礼物不备注名字的吗?
“没有,店老板说他也是收到了快递,里面有稿图,要求他打包一份花和手稿一起送给我。”
余杉本还想继续问下去的,可花店里来了生意,老板明显也不太想配合她的询问,于是余杉只能作罢。
“有缘自会见面的。”李锐笑道,既然没有署名肯定是有自己的理由,也许哪天时间对了,两个人自然就见了。
到了旅店,余杉借用了李锐的笔记本电脑和李江海视频通话了一次,李江海脸上手上都是面粉,围着干净的围裙坐在凳子上。
现在是李江海的工作休息时间,他现在在邻居的介绍下给自己找了一份新工作,在一家面包店里做学徒,为此李江海自嘲自己都一把年纪了,人生居然要重新学习怎么开始。
但他的脸上是幸福的,时隔好多年他终于可以拿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固定工资,有了一份工作,好像人生都变得更充实和有意义。
面包店老板娘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气质极好年轻时去巴黎念过书,对钱到是也没多少追求,在滨江市中心开了一家私人面包店,维持自己诗一样隐于市的生活。
“面包学做的怎么样?”余杉问。
看着视频里面李江海揉面到是弄的有模有样的。
“都说我很有天分,我都觉得我要开启我人生事业的第二春了。“
“李师傅,你别吹牛了,我们老板娘说了,您揉的面那是一绝,其他的就一般般了。”旁边打工的女孩笑道。
余杉发笑。
“女儿生日快乐,你在外面爸爸也不能给你做什么,等我会做了蛋糕,你回来那天给你补一个。”李江海对着镜头笑道。
余杉点点头,她听见有门开时风铃的清脆响声,服务生喊了一句欢迎光临,看来是店里上了客人。
“宝贝女儿,爸爸要先关掉视频啦,我现在玻璃房间里面,客户都看着呢,可不能被发现在摸鱼。”
信号中断,晚间李锐买了了一个小寸的蛋糕,插上蜡烛和余杉两个人把蛋糕分了,当然李锐承担了大部分,等李锐离开余杉拆开了顾祁礼送来的礼物,是一盒香薰蜡烛,看模样应该是手工制的。
顾祁礼还记得余杉认床的毛病,可能是因为小时候被多次抛弃,余杉对于“家”的渴望远超一般人,一旦在某个地方定居后,余杉在经过了适应期后就会依赖那里,若是忽然换了地方就会无法入睡,每当这个时候就会点些有着家里味道的香薰入睡。
那是熟悉的味道,可余杉闻着又觉得陌生
那是她上一世的家,现在潮湿的胡同里才是,胡同里没有那么精致的香气,烟火气才是那里本来的味道。
余杉不想活在过去,如果不是顾祁礼送来这一盒蜡烛,她已经快忘记了。
蜡烛被摆在了橱柜中,接下来的几日围读会都进行的很顺利,期间媒体来采访了一次,对象主要是作为主演的王钰涵以及老戏骨邱明。
终于,当围读会结束,导演宣布他们会于两天后跟组前往菏屿镇,因为带着大量的拍摄仪器,且由于菏屿镇地理位置偏僻对外别说气场了,可能车子都不通,于是按照计划主演可以选择乘坐飞机到最近的机场然后中转其他交通工具,也可以跟着后勤车队驾车前往。
李锐选择了后者。
连续数日奔波,余杉在精疲力尽之际被通知他们即将在晚间抵达此行的目的地。
周围的景物逐渐荒凉,天空愈蓝,有车子经过几日的颠簸居然爆胎了,车队停在了中途。
“等会前面换个轮胎继续走,这片是丘陵地带,山高颇陡,车子估计进不了村。”
余杉他们车上一共坐了三个人,除了余杉以外,还有李锐和一个向导,这一路都是她和李锐换着开车才不至于疲劳驾驶的。
最后的行程变得很慢,过了大半天才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菏屿镇其实并不是他们最终的拍摄地,剧组只是先在这里落脚,他们真正的拍摄地在距离这里十公里左右的一个乡中,那个地方生存环境更加糟糕。
剧组在已经谈好的旅店入住后,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一路简直太累了,有的工作人员跟过别的剧组,拿着一样的钱比这轻松多了,不免有些抱怨。而他们还是小看了这里,现在只是暂时抵达了,可后面需要解决的难题一个接着一个。
余杉带着水壶下去打水时,听到有剧组的演员抱怨这里的水都带着苦味,一股泥沙的味道。
对于一个年降水量只有300毫米的地方来说,哪怕是带着苦味的水也得来不亦。
吃饭时导演让给每桌都加了一只小羔羊,余杉吃了几口填饱了肚子,在和老板的攀谈中知道菏屿镇的情况已经好了许多,国家花费了大量人力物力给镇子引来了水源,解决了一部分燃眉之急,但是周边乡村却依旧过着没有水的生活。
如果需要一桶水,他们得拿着储水工具走上十几公里来这边打水,然后再回去。
余杉他们所进行取景拍摄的地方就是其中一个乡村。
李锐庆幸他们在车内囤了足够多的矿泉水,在滨江市随便哪个超市可以几十块买一箱的饮用水在这些乡镇都是稀缺的资源。
沈荣说,这就是拍这种片子的意义,他可能并不符合市场对于快餐文化的需求,但传达了一种不一样的生活,我们国家太大了,人与人之间过着天差地别的生活,原来在某些地方,活着,是一件那么困难的事情,我们希望我们一手创造出来的文化产品可以感召人,唤醒人。
余杉很庆幸作为演员的自己可以参与这个环节中。
一时间剧组热血涌动,人有信仰是展现出的那种精气神是不一样的。
剧组在菏屿镇举办了开机仪式,当日没有媒体到场,只官方微博账号发了一张宣传合照图,余杉站在老戏骨邱明的旁边,他已经带上妆了,活脱脱一个饱经沧桑的村支书形象。
意料之中的这条微博数据惨淡,哪怕有央戏官微的转发,评论也不过百条,比之那些小成本偶像剧动不动转评几万而言确实算是天糊开局,但这并不能影响到剧组的士气。
第二日整个剧组在准备好物资后前往出发去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地大湾乡。
大湾乡其实并没有湾,这里穷困潦倒,一眼望去几乎没有20-40岁的男丁,土墙堆砌着一排排的房屋,孩子看向他们的眼神充满着对外面世界的好奇。
为了拍摄的求真,沈荣早在一年前就来过这里和当地的政府村委员会都谈过,影片拍摄期间他们会实景拍摄,腾出的屋子剧组会支付一定的费用,使用完毕如果有一天电视剧火了,当地政府可以作为景点对外宣传。另外除了主要演员配角外,可能还会征收一些真的村名出镜,剧组同样会按照市场价格为他们提供薪酬和剧组盒饭。
也许这个待遇在大湾乡外听着很普通,但剧组尽可能的守着自己的良心,为村民提供更好的。
毕竟,拍戏不是在搞慈善,为了在有限的经费里拍出好东西,他们也需要压缩成本。
大湾乡对外没有拉网线,剧组正在请技术师傅来临时接通信号,余杉穿上了属于自己角色张怀楠的衣服,一件棉麻长袖,蹲在小土坡上看着远方。
“怎么了?觉得不习惯吧。”
沈荣从后面走上来问到,他保持着和余杉一样的姿势看过去,看到了一群孩子。
他们用石子泥土地上画出格子,单腿在里面跳来跳去,不时传来笑声。
“他们在玩跳房子。”余杉轻声道。“我小时候也经常玩。”
胡同里的小孩很多,总有许多玩闹的花样,跳皮筋跳房子攀花绳,女孩们每天都很开心。
贫穷击倒不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总有人闯出去,也总有人愿意带着外面先进的东西回来,然后改变这片土地。
他们和她们本没有什么不同。
“我本以为你是个娇气的丫头。”沈荣笑道。
“张老师和我推荐你的时候拿来了你的定妆照,我在央戏导演系职教的时候见到过好些和你类似的小孩,模样漂亮的没话说,有的人是天生的,有的人是后期整的,家境优越从小就有好的教育条件,所以轻轻松松的就可以找到引荐人进入娱乐圈,也比别人更轻易的可以抓住机会。我当时就觉得你一定会中途放弃,夸张的可能连村子都进不了就会选择原路折返,尽管张老师和我咱三保证你不是这样的人,但我依旧不太喜欢你。”
沈荣是个实话实说的,到他这个地位也不用费尽心思的去掩藏自己真实的情绪。
“现在呢?总该是有了些改变吧。“余杉笑着问到。
”改了啊,你看王钰涵那小子这几天没有手机信号着急成什么样子,在村头上蹿下跳跟猴一样,倒是你适应的不错。“沈荣开了个玩笑。
“不过明日器材搭好我们正式开始第一幕,你表现的如果不好,哪怕你再适应这里,我也会.”
后面那四个字“把你开掉”沈荣也没说出口,但余杉知道他会这么做的。
这么一个对自己作品追求完美和卓越的导演,容不得珍珠蚌里的沙子的。
“对了。”沈荣起身下坡时回头道。
“明日让化妆老师再给你化的黑一点,脸色蜡黄一些,衣服鞋子做旧或者干脆找个当地人借一件,头发.给我盘起来,一个乡下的村姑可没你这么有精气神。”
余杉点头丝毫不觉得排斥,她笑着点点头表示知道啦。
第33章 艺术总是来源现实
余杉首日只有一场戏, 王钰涵饰演的男主胡永安返乡,他觉得受到过高等教育的自己无法理解周围村民那些腐朽封闭的思想,这个时候他想起来儿时的玩伴张怀楠, 怀着忐忑的心情,胡永安敲开了张怀楠的家门。
沈荣对余杉能不能饰演好张怀楠表示怀疑是很正常的, 原因就在于余杉和张怀楠单看表面几乎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演员演好和自己相似度高的角色并不困难,难就难在演和自己跨度大的, 张怀楠幼时被拐卖,养父母将其买下取名怀楠,从那一年她人生的意义就发生了骤变, 从父母的宝贝变成了生育的工具, 她的一生在外人看来很苦, 男主返乡见到她时, 她刚刚年满18岁, 已经孕育着一个孩子。
沈荣不放心,在开拍前和两个人讲了一次戏。
“胡永安,你是个从贫困地区走出去的进步青年, 但你回到家乡其实并不是因为抱着回乡建设家园的梦想, 你是被逼回来的,社会容不下你。不够圆滑,不够聪明, 不够有背景,身上的钱不够你坚持北漂, 所以你回到了家乡。在人生最迷茫的时候你发现外面的世界容不下你,里面的世界也与你格格不入,你期盼与这位发小的相见也害怕看到她的改变。“
王钰涵点点头,他安静的酝酿着情绪, 导演又转而找到了余杉。
“你的整个气质都要改,要变成另一个人,张怀楠是个原本城里的孩子,后来经过了潜移默化的影响慢慢变成了另一个人。”
余杉整体的气质太卓越了,她往那里一站就有一种人间富贵花的感觉,哪管她穿什么都是如此。
这样很好看,但绝不是剧本中的张怀楠。
室内42度,余杉穿着厚厚的衣服,肚子上拴着沉甸甸的化妆道具,灰头土脸的坐在土床上。她起身时喘着气,脸上有一抹高原红,但嘴唇却有些青紫和苍白,露出的胳膊腿都很瘦,显得有些病态且营养不良。
沈荣盯着屏幕,他在等余杉调整好状态。
终于,他对着对讲机说了一声,“action!”
王钰涵丢掉了烟头,靠着冲劲走到了发小家门外,“咚咚咚”敲响了门。
“谁啊。”虚弱的声音从门里传来,王钰涵脑子一懵,手中的劲小了许多,是张怀楠的声音。
随后木门被打开,张怀楠大着肚子看见了门外的发小。
余杉的状态很糟糕,严重的脱水,家中无人照顾,在抬头看见是谁后,眼神中不自觉的出现一丝害怕和躲闪。
尽管已经很多年没见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小时候带着自己玩的大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