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拂苏在带林微绪从水宫阁下来之时,让骊南安排了迟映寒在某一处得以看到这一幕。
而在这一整日里,拂苏哪里也没去,就在内阁里守着林微绪。
陪林微绪吃过早膳后,林微绪困倦的倚在榻侧睡着了,拂苏坐在桌案边,一边看她,一边捏泥人。
小鲛则在一旁瞎凑热闹。
可是捏了一半,拂苏忽然又不捏了。
小鲛疑惑地歪下了头,扯扯拂苏的手指,想要拂苏继续捏泥人。
拂苏似乎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以后得对着一个泥人的睹物思人的画面,也不想让自己变成那样,因此没有再捏。
是夜,拂苏把小鲛安抚回孕珠睡着以后,便和之前以往一样抱林微绪去汤泉宫那边温养经脉。
一直到林微绪沐浴得气色红润了一些,才把她抱回了房间,给她换上干净的袍子,抱她躺下床榻睡觉了,方才起身。
等拂苏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等到一个时辰后,估摸着林微绪睡熟了,又再一次重新进入了房间。
林微绪的确已经睡着过去了,躺在床榻上,呼吸均匀平稳。
林微绪似乎并不喜欢蒙着眼纱的束缚感,这两日时不时都要扯下眼纱,这会儿眼纱也不知何时被她扯落了的,闭着软卷的眼睫,很安静冷淡的模样。
拂苏看着这样的林微绪,须臾,缓缓地倾身而下,把她抱在怀里,低头吻住她的唇。
右手扣住她的后颈按向自己,并不给林微绪半点反应的机会,集聚体内元息,生生逼出鲛人的护心鳞,化作鳞光,以无形之态渡进了林微绪深喉。
拂苏本该就此抽身而去,却是忍不住含着她的唇,想要多吻一会。
他亲着她的唇,啃咬她的下巴尖,又缓缓往下,伏进她颈间。
林微绪清冷的声音平平的在耳边响了起来,“迟映寒,是你吗?”
拂苏浑身一僵,他缓缓地从她颈间抬起脸,看着林微绪那张冷淡的脸,鬼迷心窍一般地低哑问道:“如果不是,可以亲你吗?”
“你觉得呢?”
林微绪一边平静说着,伸手按住他后颈,随时要扔下他。
“是我。”
“我是迟映寒。”
拂苏低眸看着林微绪,用迟映寒的口吻对林微绪说这句话。
不知怎地,一滴鲛人泪从眼眶掉了下来。
他自己都有些困惑的,伸手攥住了凝结的鲛珠。
好像不知道自己为何突然就掉了泪。
拂苏突然松手放开了林微绪,起身离开。
几乎是落荒而逃。
生怕被林微绪发现这一点。
而在房门被关上以后,林微绪从床榻坐了起来,曲着腿,静静地待了一会。
终于,低下了头,用手指指被一下一下很用力地擦拭嘴唇。
指尖被压着,嘴唇很快被擦红了。
林微绪却浑然不知疼痛与否,一直在重复这个动作。
自始至终,她的表情依旧冷淡平静。
直至嘴唇上再没有半点那个人的气息味道。
翌日,是清风阁的几名下属亲自来送林微绪离开。
从主阁到清风河的一路上,林微绪的身后,一直跟着一只小鲛。
林微绪的脚伤已经好转,像平时一样缓慢步行,并没有什么大碍了。
小鲛保持着距离,一点一点地往前爬,默默地跟着林微绪。
一路上,小鲛一直在流泪,越往前爬,呼吸越是短促。
好像连小鲛也知道,林微绪要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而林微绪往前走的每一步,都那样坚决冷漠。
不曾有过要停留的念头。
栈道尽头,停靠着一艘船。
要带林微绪离开的一艘船。
林微绪一步一步走到了栈道尽头,眼看着就要踏上船板离开。
小鲛忽然爬得很快,拼尽全力朝林微绪爬过去,同时眼泪啪嗒啪嗒地汹涌掉落,哭了满脸泪水。
“娘亲……”
小鲛抑制不住抖颤着哭喊了出声。
是出世以来,发出的第一句话。
林微绪站在水岸,顿住了脚步。
空洞冷淡的眼睛平视着前方,眼睫忽然往上仰了一下。
好像被什么挤涌着眼眶。
但也只是片刻,林微绪头也没回,毅然踏上了那艘船。
船驶开了。
小鲛终于爬到了栈道尽头,小手用力扒住船头一角,一声比一声哭喊得还要大声:“嗷呜!嗷呜!娘亲——”
然而,小家伙那一点力气根本不能与那艘船抗衡。
很快小鲛的小手被迫松开了。
小鲛眼睁睁看着娘亲坐着那艘船离开,没有回过头看一眼小鲛。
直至林微绪的身影消失在小鲛泪汪汪的眼眶里。
小鲛把尾巴蜷缩起来,小手被船头划伤了,好疼好疼。
小鲛疼得低下头给小手指呼呼,一边呜呜地哭,一边捧着小手舔舐伤口。
好像尚且还不能够理解,为什么娘亲那么讨厌小鲛宝宝……为什么娘亲不要小鲛宝宝……
从清风河驶出四面环水的山林,来到了清风阁外的出口。
终于是从清风阁离开。
林微绪刚从船里下来,脚下没踩稳,险些掉水里,一只修长的手臂伸过来,及时护住了她,扶着她小心下了船。
刚一下船,林微绪就被迟映寒拥抱住了。
“微微。”迟映寒低头抱着她,“对不起,我没保护好你。”
林微绪轻轻低了头,下颔抵着他肩背,眨了眨眼睛,忽然也觉得眼眶有点湿润。
不过也只是那么一瞬,她又恢复了清冷的态度,跟迟映寒说,“先走吧。”
迟映寒不放心她,亲自搀扶她坐上了马车。
“微微,你眼睛是怎么回事?”一坐上马车离开,迟映寒便忍不住担心地问了林微绪。
林微绪伸手摸了摸眼睛,挺平静的说:“还不清楚,回去找个大夫看看吧。”
她口吻寻常得让迟映寒以为只是出了点小意外,却还是不放心,问:“其他地方呢?”
“没什么大碍。”
“这些天,那位清风阁阁主有没有伤到你?”
林微绪静了静,说“没有”,又说,“映寒,让我静一会。”
迟映寒看出来她很困倦,便不再问了,只是沉默的守在她身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