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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早晨照例举行升旗仪式。

明明头天凌晨还下了场大雨,早上却是万里晴空。

叶一竹到教室的时候,班里没几个人。周一升旗这件事,倒也有一个好处:可以多睡几分钟,背着书包踩点到操场集合就行。

今天的值日生是宁雪,瞥了眼走进来的叶一竹心跳了跳,以为她没穿校服。

看到外套里面的夏季校服,宁雪才松口气:“怎么又没穿外套?”

昨天晚修叶一竹就放着外套不穿,连打了几个喷嚏。

一时半会儿也解释不清楚,叶一竹脱下书包,打了个哈哈:“太脏了,洗了没干。”

宁雪对这个理由嗤之以鼻,“昨天晚修前你又到哪里鬼混去了?”

叶一竹扬起嘴角冲她做个鬼脸。

“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了。以前你去哪儿都会告诉我,现在想从你嘴里套句话,比登天还难!”

过了一会儿,叶一竹冷不丁打破沉默,“你那是关心我?是为了找男人吧。”

宁雪立马停下手里的动作又羞又恼地瞪她:“叶一竹!”

“小声一点嘛,我不要面子的啊……”

话音刚落,操场升旗的预备音乐就响起了。教学楼哀嚎一片,叶一竹站起来:“走吧,姑奶奶。”

宁雪撅着小嘴不情不愿推开椅子,一张清丽的脸很是娇憨。

楼道里的人流不是很多,男男女女,成群作伴,拖着慵懒的身体在嘹亮催促的音乐声中缓慢移动。

“好家伙,你真不冷啊?”

触到叶一竹发凉的胳膊,宁雪不禁倒吸了口气,将她手包绕到自己的衣袖里,两个人像连体婴儿一样紧紧挨着。

话音刚落,叶一竹就打了两个喷嚏。

“干,是不是你骂我。”

宁雪眉头皱到一起,随后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就你个狼心狗肺的,也就只有我对你不离不弃了。”

“那为了报答你,今晚我们在二楼后座的局,你来不来?”

始料不及的邀请,宁雪惊了一下,随即摇头,闷声拒绝。

“去了多尴尬,我谁也不认识。”

其实不仅是怕尴尬,虽然她平时总嚷嚷着要叶一竹替自己物色一个又混又帅的男朋友,可从小活得循规蹈矩的宁雪,打心眼里畏惧那些场合和那些人。

叶一竹看破宁雪的心思,却也没拆穿她。

“秦铭怎么样?”宁雪是个太美好的女孩,若非要从叶一竹身边的狐朋狗友中挑出一个来,那就只有秦铭了。

“就市高那个?哎,你怎么不近水楼台先得月?”

宁雪是真的好奇,直勾勾地盯着叶一竹看。

穿着最朴素的白色校服,扎着的马尾刚过肩头,露出光滑的额头,不惊艳却标志的五官。一阵风吹过来,也能看到藏在肥大校裤里又长又细的腿部轮廓。一双明润的双目透出清冷,又流出丝丝挠人的不明神色。

“看什么呢?”

叶一竹轻飘飘开口,侧了侧头,额角的碎发随风扬起,贴到光润分明的下颌。

宁雪笑嘻嘻地又往她身上凑了凑,说:“你先解决自己的事儿再操心我吧。你可真是个不同种的,你们那圈子里,男女分分合合不是很正常的事?你说你也不学习,又不谈个恋爱玩玩,天天都在干嘛……”

清晨的阳光穿透树叶洋洋洒洒,给远处操场的草地镀上一层薄薄金光,穿黑红校服的少男少女穿梭其中,聚集到同样的地方。

叶一竹眯了眯眼睛,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笑:

“谁说那个圈子都是把谈恋爱当作游戏的人。”

隔了许久,她似乎在回应宁雪刚才的话。

“宁雪,别忘了下午开会把稿子带上。”

循声看去,男孩敞着校服从旁边走过来,漫不经心的。

顾盛廷身边跟着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也探头看过来,眼神里的警惕昭然若揭。

他们几个人正好站在广播下,一直重复的进行曲震耳欲聋。

宁雪扯着嗓子回他:“你自己别忘带了就行!”

他似笑非笑,轻嗤一声,目光移到宁雪身边。

昨晚天色微暗,现在阳光金辉,他才算看清了她的正脸。但更让人心头一动的,是她依旧穿在身上的那件短袖。

她安静站在那里,也不看他,没有丝毫要加入他们对话的意思。

带有丝凉意的阳光下,她是独立的个体,用无形的光环将自己层层包围。

她出不来,别人也无法进入。

叶一竹和宁雪走远时,听到身后寥寥的声音。

“校服给你了我自己穿什么?”

宁雪回头看了一眼,连带着叶一竹也不得不停下脚步。

那个女生呆呆站在原地,脸涨得通红,满脸不甘地望着顾盛廷离开的背影。

路过她们身边时,顾盛廷扫了眼她俩,仿佛在质问:有什么好看的。

“啧啧,一点风度都没有。”

宁雪故作夸张,摇头叹了口气。远处传来班干点名的声音,她又立马拉着身边的人跑了。

*

下午放学距离晚自习开始有一个半小时的间隔,今天又是周一,广播站照常运转。

一中位于老城区中心,地皮小,基础设施不太好,所以学生会开会通常和广播站的人共用一间屋子。

隔着一面墙,外面的人在播音,里面是学生干部在商讨高三百日誓师的相关事宜。

顾盛廷提早到了几分钟,觉得无趣,自顾走到一边。

瞥到墙上挂着的记录本,心头飘幽幽冒出个念头,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催促他抬手。

学生会的人向来懂得看人下菜,对顾盛廷这种长得帅又横天横地的学长,最为殷勤。

混他们这个圈子的,没有人不想和这样一个男生攀上点什么关系。

尤其是像林芳这种稍微有些姿色的女生。

“找什么呢,廷哥?”

学生会高一的学生,不论男女,通常只叫他们“学长”。

顾盛廷淡淡瞥她一眼,本不想搭话,却突然想起昨晚是她在校门口值岗。

“昨晚记名儿的本,是这个吧?”

他忽然转了态度,眉梢扬起几分轻佻的笑,撩得林芳的心忽上忽下。

“嗯,你放心吧,你的名字已经挂掉了。哦对了,连同高学长……”

她故意咬重了最后几个字,有些俏皮地偏过头,一双手背在身后,脚尖微微踮起,难掩雀跃。

似乎她掌握他的秘密,但她在表忠心,守护着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的事。

顾盛廷从喉咙里慢条斯理闷哼了声,根本没注意到她一个人的狂欢。

自顾翻开本子,看到昨天的名单。

没有老师介入的会议,也不是多正经场合,有人甚至把女朋友也带来旁听,十来分钟他们也没讨论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散会时,林芳问顾盛廷:“廷哥想吃什么?”

顾盛廷低头打游戏,碰到猪队友输得一塌涂地,脸色非常阴郁。

没得到回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有人又接起林芳的话,“吃三楼的米线怎么样?”

顾盛廷将手机揣回口袋,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不吃了,找高其打球去。”

刚走出门口,就看到宁雪站在广播站外面,目光再微微左移,才看清被门框挡住的半边身体。

夏季校服外套了件简单的黑色外套,是某品牌这个季度新出的运动装,衬得她肤色白得发亮。

宁雪正从口袋胡乱抽出几张纸巾,嘴里还嘟嘟囔囔的,满脸责备和担心。

隔着嘹亮的音乐,喷嚏声也清晰可闻,她及时拿纸巾捂住鼻子,只露出的眼睛笑成月牙状,里面盛着点点晶莹。

移开纸巾,顾盛廷看到她的鼻头已经被搓得通红。

他有些好笑,不屑的嘲弄:四月初的天气穿着短袖晃来晃去,不感冒才怪。可转念一想,好像又是因他而起。

短暂出神,再抬眼,宁雪又走了回来。

“你不吃饭?”

顾盛廷双手插兜,慢悠悠走出去,扬起少年特有的音调:“打球去。”

在游戏里受挫,在球场上却如鱼得水,顾盛廷一个三分接着一个三分的进,高其连连感叹怎么今天不是正式比赛。

今晚是老班的晚自习,他们不得不结束得早些。

广播里的音乐还在放,落日完全隐没在铁锈色的建筑后,余晖晚霞,大片渲染。

校园的喧嚣还未完全褪去,操场上三三两两的人悠闲漫步,笑声仿佛悠长的音符混入喇叭,在凉爽的空中飘扬。

挥汗淋漓的男生走下篮球场的台阶,嘶吼着谈天说地,引得不少路过的女生侧目。

顾盛廷走下第一个台阶,不经意抬眼,看到从跑道远处奔过来的身影。

她慢慢停下脚步,大口大口的喘气,一手捂着腹部,一手随手拨弄着额角被汗糊住的头发。

不知道她跑了多少圈,原本整齐的马尾有些松散,垮垮坠下一个弧度,叉出的发丝被风扬起,划过耳边,被晚霞映得金黄。

她走过一对漫步的情侣,又走过三个并排谈笑的女生,拿起挂在围栏上的外套,随意地扎在腰间,站在原地平复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停在那里只是为了静静地听完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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