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患者的儿子紧张的看着自己疼的已经说不出话来的母亲,眼里是无比的心疼。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我能理解你此刻的着急,但请你再急也要保持理智,不要干扰医生的正常工作,这也是为了你母亲好,知道吗?”
夏沫的脸虽然很年轻,甚至还能隐约看到一抹属于学生的稚嫩,可在紧急关头,她处置决断,眼神里有着不可抗拒的光。
患者的儿子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他整个人颓然的倒在哪里,把脸转到了一旁去,无声的啜泣起来。
亲人蒙难,饱受折磨,
身为人子,他看在眼中,却想不出能帮得上忙的办法。
夏沫望了一眼车下,就见钟景洲正在侧翻的大货车旁,快步来回,走走停停,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
他的身后,逐渐聚集起了几张陌生的面孔,有的撑伞,有的披着雨衣。天上的雨,一阵大,一阵小,喜怒无常,宛若神经病一般。
可钟景洲没有回到救护车上来等待着,他在雨中,那么的忙。
夏沫直觉认定,他一定是在想解决的办法,并且一定能够找到妥善的方式,来完成自己使命。
想到了这里,夏沫的心更稳了些。
把自身的情绪降低到了最容易忽略的程度,她时刻提醒自己,她必须尽到一名医生该有的责任。
“张护士,麻烦你过来帮忙。”
张冬的还在因为刚才那几句争执而生闷气,但有患者在车上时,他哪怕不情愿,也得听从吩咐。
“我们要努力让病人的病情稳定下来,如果真的是急性阑尾炎,那么我们一定要给钟师傅留出赶回医院的时间,哪怕必须绕远路。”
“你是医生,你又不是神。”张冬压着嗓音嘟囔了一句。
声音太小,含糊不想,患者跟家属都没听到,但夏沫却是听的清清楚楚。
夏沫这次没有愤怒,只是说:“我的确不是神,但我是一个尽职尽责,愿意拼尽全力的医生。”
张冬哑然。
车外,正在跟钟景洲讲话的是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大货车投保的安宁保险公司,货车司机的打过报案电话后,保险公司便随即分配距离事故现场最近的两名保险专员来处理,这一场大雨,事故频发, 两名保险专员恰好也在附近处理事故,因此他们在没堵车之前就到达了,速度是相当的快。
勘验现场,接着要定损。
这时,私家车那边也有保险公司的专员来处理了。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清理道路上的障碍物,让道路交通恢复。我的救护车上有一位发了急病,需要紧急送去医院的病人,路再多堵一会,病人的危险便增加一分,还请大家一定帮忙。”
安宁保险公司的保险专员很是为难:“交警还没赶过来,贸然动了现场,等会说不清楚。大货车侧翻,货物损失不可估量,这个案子不适简易处理程序。”
“人命关天,还是要先以患者为优先考虑,这样吧,你们先快速的去做一些拍照取证的工作,我去找些人来,先把交通疏通开。”钟景洲打断了他的话,在他眼里,生命权永远优先于财产权来考虑,没有什么比他车上的那位患者更重要。
他刚刚已经做出了确定,整个道路的畅通,需要交警到场协调,从大货车上翻掉下来的货物每一件都有数百斤,包装的严严实实,一件压着一件,想要挪开,必须得调集专业叉车和中、小型起重机才能做到。
那么最容易实现的突破口,其实是在私家车那一边。
从山顶滚落的石块和泥沙,没有趁手的工具,不容易处理干净。
但只要把私家车挪到空处,再将周围的泥沙石块处理一些,一辆车的通道也就让出来了。
理论上说起来容易,实际操作起来还是很有难度。
比如私家车的车头处几乎已撞报废,近三分之一嵌到了大货车的底部,形成了难解难分的局面。
又比如现场可能用到切割工具、搬移的工具,在着大雨天气里,想要找到都不容易,而偏偏这也是及早解决事故影响的关键。
钟景洲筹划完了第一解决计划后,又望着正对面长长的车阵,开始在脑海里列出第二计划。
十五分钟内,如果道路依旧拥堵,那他会冒险,让救护车一路逆行,开往最近的高速公路入口。
这个过程之中,开车要万分小心,速度不能过快,而且还需要一路协调,若是过程中有车辆没有及时让出生命通道,那么,可能反而会耗费更长的时间。
那么第三计划,便是要在救护车上,利用现有的条件,为患者做出进一步的医学处置。
第三计划,无疑具有相当大的风险,夏沫绝对无法独自完成,张冬能起到一些作用,而另一个关键,或许是在他这里。
钟景洲的脑海里在冒出了这样的念头时,他便低下头去,有些怔怔的看着自己修长的左手。刚才搬抬东西,手脏了,指甲里还藏了些泥沙。它,真的能做得到吗?
几乎是一想到了这件事的瞬间,钟景洲的脸色变迅速的变得严肃起来。
“先试试第一计划。”
周围没人,这铿锵有力的字句,自然是对自己说的。
“只要能把状况解决,让救护车直接上路,四十分钟内,一定可以把患者送到医院。”
他给自己,增加了信心。
便来到第一辆车前,敲了敲车窗。
等到车窗半摇下来,钟景洲快速的说道:“我是杭市人民医院医疗救援大队的救护车司机,我的车上现在有紧急患者需要送医,而前方道路因为交通事故的原因导致不畅通,我希望能得到您车上,所有成年男士的帮助,我们一起努力,搬开私家车,清理出一条通道,挽救患者生命。”
剃了光头的司机愣了会才反应过来钟景洲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钟景洲的大胡子,眼底的疑惑好像是在说:救护车司机还有留胡子的?
不过,钟景洲穿的又的确是医疗救护人员的制服。
“可以吗?”
钟景洲见他发愣,便催促着。
“可……可以!我这就来。”光头司机虽然看起来孔武粗犷,可他也是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车上有没有扳手、管钳之类的工具?记得拿下来,等会有用。”钟景洲指着正前方,“你先带着东西去那里等一下,记得不要靠太近,一定要注意自身安全。”
顺利的求得第一个人的帮助后,钟景洲振奋精神,去敲第二辆车的窗户。
同样的话,再讲一遍。
可这次,车内的男人拒绝了,也不说理由,只是迅速的摇上了车窗。
钟景洲的表情里并没有太多情绪,他甚至没有多停顿,便往下一辆车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