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彩烨烨,粲然若火光,照引着她灰暗的人生。
而现在的他,仿佛属于黑暗,而不属于光日。
但奇怪的是,今世的顾粲,却并不让林纨觉得憎怖。
他反倒是让她觉得心中安沉。
而面对前世的顾粲,她却总是处在惶恐中。
顾粲见林纨失神,又拾筷为她夹菜,低声劝哄道:“纨纨听话,再多用一些。”
林纨回过了神,回了声:“嗯。”
...............................
入夜后,林纨半躺在床,身后靠着软枕,正静静地看着手中书卷。
她披散着如墨的长发,她侧颜精致,又不失恬和皎然,眉眼半垂之际,满溢的是能将人融化的温柔。
顾粲回到二人的住处时,正逢上眼前之景,顿觉,是久违的岁月静好。
这番静好,都是林纨带给他的。
经了昨夜一事,顾粲还是唤下人再多准备了一床衾被。
纨纨的身子没好全之前,二人还是分衾睡稳妥。
林纨察觉出顾粲至此,微微转首,看向了他。
她还是有些发低烧,脸颊是如霞的淡粉色。
她对顾粲展颜一笑,颊边泛起了浅浅的梨靥。
顾粲看着她,觉得心跳似是漏了一拍。
他故作淡然的走到四柱床前,坐于床沿后,背对着林纨,脱-解着衣物。
林纨状似看书,实则不时偷偷用眼,瞄向顾粲的背影。
待顾粲换好衣物,转身却见,林纨掀开了自己衾被的一角,邀他入内。
顾粲微微怔住,不明所以。
二人成婚后,林纨并不排斥与他接触,但是如此主动,却是不曾有过。
她的性子也绝非如此。
但娇妻盛邀,哪有不从的道理?
顾粲唇畔勾起了一抹浅笑,还是进了林纨的鸳鸯被中,用手顺势揽住了她的腰肢。
林纨身上因着低烧,是温热的。
看着林纨泛红的耳垂,顾粲想将那处咬上一口,品尝于唇齿间。
但又怕林纨觉得他轻薄,最后决议退而求其次,埋首于她的颈间,用高挺的鼻梁轻蹭着她的侧-颈,嗅着她身上令人安沉的奶香味。
短暂的亲昵后,林纨的耳垂更红了,却仍在装着仔细看书的模样。
顾粲见她看得认真,不禁开口问道:“纨纨这是在看什么书?”
林纨见他终于问她,眸底掩住了笑意。
她将书阖上,将黛蓝色的书封置于其上,示意顾粲自己看。
顾粲看后,笑意渐渐僵在了嘴角。
林纨看的书,竟是《凉州地舆全要》。
顾粲紧了紧林纨的腰肢,问道:“怎的突然看起它来了?”
林纨并未瞧见顾粲的异样,将书放在身侧后,柔声向顾粲解释道:“你自幼生长在凉州,所以我对这地界多少有些好奇,这处是皇上赏给父亲的封地,将来也是你的封地,我想着,提前了解了解凉州的地方要志,将来也好能帮扶夫君你。”
听完林纨这番话,顾粲全然明白了过来。
纨纨尝到了美人计的甜头,便屡试不爽,现下竟然用在他的身上来了。
她问他这些,无非要从他身上,打探他父亲顾焉的消息。
顾粲轻轻捏着她的耳垂,明知故问道:“纨纨当真是想帮扶为夫,才看的此书?”
林纨故作淡然,点了几下头后,却不忘适才心中所想的说辞:“父亲虽在凉州多年,未出过其边境,但依父亲的才能,凉州也定是沃土富饶,兵粮丰足。你我二人成婚时,父亲还送了厚礼过来,足可见他对你婚事的重视。”
顾粲淡哂。
顾焉送来这些,不是为了他。
而是因着他与林夙交好,而他娶了林夙的孙女,他自是要送给林纨这些厚礼,
他看破了林纨的那些小心思,心中却觉,不能让纨纨整日忧虑此事。
林纨应该被他娇养在府,无忧无虑的安度其日便好,他不想让她因着这些来伤神。
他既也是重生的人,这些事,就都因交给他来做。
纨纨仍在病中,他想让她放下这些忧虑,便又故作深思地回她:“这每年都有人传,我父亲要谋反,总有人风声鹤唳,以讹传讹。”
林纨听到“谋反”二字,顿时觉得心中一紧。
顾粲接着对她讲道:“谣言止于智者,但百姓不是智者,多数都是些愚民。那些谣言传着传着,就会变成真的。但纨纨放心,我父亲是绝对不会谋反的。这几日有朝臣上疏,过阵子,我父亲可能会被召入洛阳。到时我会与他见一面,定会探得他的心意。”
林纨不解:“过阵子?是夏日的时候,父亲就要来洛阳吗?”
她记得,前世顾焉,应该是在今年的年末,才被景帝召入洛阳的。
怎的,这时日竟是提前了?
顾粲看着她思忖的模样,让她靠在他的身上,他抚着她柔软的发顶,劝慰道:“听皇上的意思是这样,不过这些朝堂之事,都交予为夫便好。纨纨不要多虑,一切都有我在,你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
讲到这处,林纨微微拧身,抬首看向了顾粲,见他的眼神郑重坚定,她略微放下了心神。
顾焉的事,也只能交予顾粲来解决。
她至今都不知道,顾焉突然生叛的缘由到底是什么。
林纨只能强迫自己相信,顾粲这一世,不再是那个不谙诸事的闲散世子,而是个真的能为自己的家族考虑,有担当的男子。
纨纨从自己这处套得了话,这伎俩也便不再使,二人没再多讲些什么,林纨便钻回自己的被子里,独自睡下了。
只肯拿后脑勺对着他。
顾粲失笑,无奈地摇首,也准备睡下。
入夜后,乌沉的墨空竟是突地响了几声惊雷,外面的雨淅淅沥沥地落下,将室内的窗牖吹开。
冷意渗进了屋内,顾粲觉出了是在下雨,便起身点灯,借着昏暗的灯火,去关窗。
雷声不绝于耳。
再度回四柱床后时,顾粲发现,林纨竟是钻进了他的衾被中。
顾粲以为是林纨睡得迷糊了。
前世,她偶尔也会在入睡后,就这么钻进他的被子里。
她睡得昏沉,而他却是手足无措,手都是举在半空,不知该将其安于何处。
顾粲掀开被子后,决议抱着她睡。
刚一触及她的身体,却发现,林纨的身子滚热异常。
他心中一惊。
林纨入夜后又开始发热,而且比今晨更严重了。
他刚要再下床去取些湿帛为她降温,却被林纨小声唤住。
林纨的声音像是幼猫,无力且虚弱,她唤了他的表字,却带着沙哑的哭音:“子烨……子烨……”
顾粲听着她唤他,心里隐痛,他将床上的她扶了起来,让她靠在他的怀里,轻声问她:“我在呢,纨纨我在,你怎么了?”
林纨的面上不断淌着汗水,其中混着咸湿的泪水,她双目迷离,一看便是神智不清。
她头很痛,适才又做了噩梦,心跳如擂鼓,像是快死了一样。
顾粲颤着手,为她拭着泪,林纨却用全部的气力推开了他的手。
她抬首看向了顾粲,那双凝水眸看得顾粲的心都要碎掉了。
林纨回忆起梦境,抓住了顾粲的双臂,语气带着卑求:“子烨,你告诉我,是我自作多情了吗?”
顾粲顿觉,自己的心脏,似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
他的这句话,让林纨苦了两世。
她哭得这么可怜,到现在都没对这句话介怀。
林纨的眼眶不断地涌着泪,她望着顾粲的微郁的面容,终于恢复了些神智。
那是她前世的事,跟这一世的枕边人无关,她问他这个做什么?
林纨无力地松开了顾粲的双臂,她胡乱地为自己拭着泪,对顾粲解释道:“是我烧得头疼,说糊涂话了,你不要介怀。”
话刚说完,林纨便躺回了床处,闭上了双目,决议再度睡下。
刚一阖上眼,他便拥住了她。
带着绝望,轻轻地吻着她,安抚着她。
林纨没有挣扎,任由泪水肆意洒落。
顾粲松开她后,捧着她的脸,让她看着他:“你不愿嫁我,但我太喜欢你,所以无论如何,都要娶你。怎会是你自作多情,是我自作多情。”
林纨哽咽地问他:“你是因为喜欢我,才娶的我?”
顾粲的神色郑重,回道:“我喜欢你,才想娶你,日夜所想都是你。没娶你之前,每天都想像现在这样,抱着你,看着你。否则我怎会不顾洛阳百姓的嘲笑和祖父的毒打,也要娶你?”
林纨破涕而笑,她耐着头痛,钻进了他的怀中,小声对顾粲道:“原是我总做噩梦,梦里有个与你长得一样的男子,他待我冷漠,也不喜欢我。我适才从梦里惊醒,把他当成了你。你不是他,你待我很好,我不应该那么问你。”
顾粲心肝隐痛的同时,见林纨对他是如此的依赖,更加坚定,绝对不能告诉她,他是前世的那个他。
他摸着她的发顶,低声哄道:“纨纨是做噩梦了,那梦中的男子是假的,不是我,我绝对不会像他那样待你。”
林纨在他的怀中,幸福地点了点头。
她单纯地想,顾粲是喜欢她的,他待她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