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得提前说。信不信,成不成,错不错,都应该提前讲明白。”
正如燕山老祖所言,涉及全族生死,由不得感情用事。换个角度考虑,如因十三郎几句忽悠便答应这种事,进而有可能搭上全族性命,哪里是胡闹所能形容。
想透这一点,十三郎虽觉无奈,心气却慢慢变得平和。
“人修不是这一战的主力,重点落在须弥山的那只鸟身上。”
“那只鸟是哪只鸟?”燕山老祖有些茫然。
“这只鸟。”
十丈利爪凭空出现,铁甲狰狞,凶焰漫漫,一股洪荒煞气扑面而来,几欲让人窒息。可惜可笑的是,利爪靠近腿根部残缺不全,怪模怪样仿佛被狗啃过,看着有些可怜。
得到金乌之爪近百年,除因煞气反扑的那段时间,十三郎从未停止过将其炼化;坚持到现在,他做到的只不过吸收一些鳞片,消化几块凝固血肉,其最最宝贵的筋骨还有那四条长刀般的利爪原封未动。
每每想到此处,十三郎总会有遗憾。假如不是时间匆忙,假如不是有这么多事,假如他只向寻常修士那样考虑修行,日子何至于如此狼狈。
“这……是……”
燕山老祖何等见识,倒吸一口气寒气,身形瞬间飘退百丈,剑鸣如厉啸。反倒霞公主无知无畏,初始吓了一跳,神情很快变成好奇,反主动凑了上去。
“是鸟爪。”
“准确地讲,是那只鸟的一条腿。”
如非实在没有办法,十三郎绝不愿把须弥山的秘密泄露出去,不管对方是老祖宗咔吧神师还是燕山老祖与霞公主。如今的情况是,事情有意无意都已经走到这一步,正所谓破釜沉舟,势在必行!
“它的主人叫金乌,与山君有血仇。”
回应霞公主的话,十三郎举起爪子朝燕山摇了摇,仿佛挥舞一面大旗。
“如有它出手,此事可不可为?”
“老夫不明白,你拿什么说服它出手?”
燕山老祖沉吟说道:“仍以老夫为例,不管仇敌多么不共戴天,战与不战皆由我决定,断无听从后辈挑唆的道理。金乌即为真灵,不可能连这点骄傲都没有,退一步讲,它若肯出手,还要我们做什么?”
十三郎认真回答道:“我不知道真灵有多强,但知道它们再强也有限度,不然也不会被分尸封印。那只金乌就是这样,纵然放出来,实力与全盛时相比天上地下;反之山君沉眠是在疗伤,实力消耗恐不像金乌那样严重。我的理解是,山君既然没有找上须弥,证明它无法将其彻底杀死,但指望这只实力半残的金乌消灭山君,同样难如登天。”
十三郎说道:“金乌肯定想杀山君,碍于封印还有实力无法做到;我等想办法汇集人间之力,还其自由且帮助其复仇,金乌为什么拒绝?”
听了这番话,燕山老祖若有所思。
十三郎继续说道:“至于我们能做什么,要回到刚才那个话题……老祖真的认为,无论多少筑基修士都一定杀不了您这样的存在?”
燕山老祖傲然说道:“绝无可能。”
十三郎说道:“如果您受了重伤,且正与生死大敌厮杀呢?”
燕山老祖说道:“战斗不是单纯统计力量,纵然老夫状态完好,只要对手足够多,累加起来力量也肯定超过我多多。同样道理,金乌山君再如何强大,总强不过整个人间。我的问题不在于力量,而是如何运用到对手身上……老夫被低阶修士围攻,能杀则杀,杀不光随时抬腿走人,他们能奈我何?”
十三郎说道:“所以需要谋划。”
燕山老祖无奈叹息,说道:“凡事总有极限,老夫知道你鬼点子多……你在筑基的时候难道曾经算计过化神?”
这话带有取笑味道,十三郎正经其事摇头,说道:“没有那么早。”
燕山老祖一愣,随后一呆,再一惊,苦修两千年的道心泛起波动,两眼眯成了线。
“真干过这种事?”
“当然。”
断背山一战,十三郎尚未凝结元婴,公子羽仅仅元婴中境,美帅实力最强也只不过大修,三人最终将化神中期理论上相当于九级妖兽的浮魔算计到死……以此对比的话,假如事情按照筹划的发展,金乌大战山君,六方人间之力辅助,似比断背山之战还要容易些。
“现在只是想,具体怎样,需等到与金乌谈过才能确定。就我想来,只要它愿意这么干,事情就有把握。”
大略一番介绍,十三郎补充道:“老祖放心,我不会让人间替金乌打头阵,门儿都没有。”
两头凶狮打架,旗鼓相当时,旁边有人拿着木棍不停地戳一头狮子的屁股眼睛……这便是十三郎的计划。
“这个老夫从来不怀疑……”
燕山老祖忽问道:“听你说话的意思,金乌好像很听话?”
燕山也有这么幽默的时候?十三郎差点笑出来,回答道:“晚辈只能告诉您,假如我与夜莲同时上山,金乌应该会给面子。”
问的妙,回答很有趣,听了这番话,燕山老祖会心一笑,旁边霞公主悄悄低头,神情微黯。
“灭杀真灵啊……”
有思即为动念,动念即成心魔,这样的话对霞公主而言意义不大,但对燕山老祖来讲,一旦心里动了念,便如野火开始燃烧,很难平息。
强者必有强者之心,不然怎能修炼至近乎人间无敌?对任何一位人间强者而言,实在没有可能也就罢了,若真的出现机会目睹甚至亲手参与灭杀真灵之战,其诱惑几如飞升得道,无法抗拒!
修行一生,除了飞升传承外,谁能不想再多做点什么,给后人留点永远磨不灭的记忆?
人人知道飞升艰险,升仙台自古无人返回,这般情形下,此种念头更加强烈,诞生便不能再将其遏制住,越烧越旺。
“最后两个问题。”
用力吸气,燕山老祖沉声问道:“魔宫咔吧两边,你真的说服了他们参加?”
十三郎面色微涩,老实回答道:“魔宫那边问题不大,咔吧这边,晚辈其实是想打您的旗号增加说服力。”
燕山老祖轻轻点头,傲然说道:“老夫也在想,那个老婆子何时能有这般气魄。”
十三郎多机灵,赶紧奉上恭维,之后说道:“第二个问题是?”
“适才那个问题,筑基修士成群结队,一人一剑一人一拳的确能够打死化神。同样道理,我辈修为虽然低劣,但若数量多了,一人斩山君一根毛一块皮,加起来也能让它觉得痛。问题在于化神修士已能飞天遁地,何况准真灵?”
燕山老祖说道:“不用想也知道,山君必能翱翔九天瞬息千里,我等如何攻击,你心里可有数?”
话说得郑重,考虑也很实际。可惜只听到一半,十三郎眼中便已浮现笑意,苦忍待燕山讲完,方才幽幽一声轻叹。
“老祖这是在考校,还是故意欺我无知?”
抬头眺望远方,十三郎的思绪不知飞到哪里,神情微惘目光深处透着几分凛意,好似即将破鞘的枪。
“罚天大阵,很稀奇么。”
……
……
“罚天大阵?那是什么?”
同个名字,因谈话对象不同,从两个十三郎嘴里说出来味道也完全不一样。
“动不动罚天,好大口气。”
“罚天大阵不是真的要罚天,而是防止天灾,防止被天罚才对。”
不凡大师苦心教诲,一面加紧施法攻击破禁,嘴里说道:“天上常有流星,多数划空而过,部分落下来的途中燃烧成灰烬,还有一些没能烧干净,落地就是陨石。万一个头再大一些,以雷霆万钧之势自虚空冲落,就会造成灾难。”
污道一旁接下去说道:“陨石太小无其所谓,太大如沧浪这样,表示整个人间毁灭,自也用不着多想。最怕的是那些不大不小,比如十里百里千里甚至万里陨石,落地后纵然沧浪星承受得了,生灵涂炭在所难免。”
“别光顾着说话,你们两个加把劲儿!”玲珑姑娘一边听故事,一面不忘催促两人施法,自己优哉游哉打量十三郎,琢磨他是否又在搞什么阴谋诡计。
就在刚才,十三郎说话的时候目光凝顿,有锐利锋芒出自眼眸深处,一闪即逝。与此同时,其唇角稍稍有些下撇,弯出一个小小弧度,似在嘲笑什么人。
“肯定在算计谁。”
相处久了,加上持之以恒的观察总结,火姑娘凭耐心得到很多经验,每当十三郎脸上出现类似表情,均代表有人落入其算计,仅大小程度有区别。刚刚那一次,别人留意不到十三郎有何变化,玲珑姑娘心里却为之一惊,知道十三郎必定在筹谋什么动作,而且很大……
“是什么呢?”
心里想着,耳边传来不凡大师的声音,悲悯祥和,好似正在为受冤死去的人超度灵魂。
“佛祖慈悲自不容说,真人亦有救世之心,还有上古世家,因担忧天罚降世,各自都做了准备。罚天大阵因此诞生,随宗门延续世代传承,只用于面对天罚,迎击天外落石。”
“能打到陨石啊!佛祖了不起,呃,真人同样了不起。”
十三郎诚心赞叹,将目光转向火玲珑。
“你干什么?”火姑娘异常警觉,后撤距离十三郎稍远,忘了自己才是正宗战士,专门靠拳头贴身吃饭。
“问点事情。”
“问什么?”玲珑姑娘丝毫不假以辞色。
“就她那样……”大灰旁边嘀咕。
“一看就知道不受重用,能知道什么事。”
“不许胡说!”
十三郎赶紧阻止大灰,笑呵呵的表情望着火玲珑。
“罚天大阵,战盟也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