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无修连连点头。
容神神色略显忧心地离去。
依着容神这般放心不下华容墨的样子,可见华容墨的伤势还是十分可观的。而这件房间周围的结界都是华容墨所布,华容受了那么重的伤,这房子周围的结界必定受影响变弱,甚至可能消失。
想到此,花无修迈着愉快的步伐,走向门外,然后,被屋子四周的结界狠狠打飞了回来。
最终,她不得不按照之前的方法,在一番碰碰撞撞后,走出了屋子。这一回,她没有昏厥,捂着受伤的鼻子,撒开脚丫子逃离了华容府。
她用着偷来的银子雇了辆马车,风驰电掣地往城东千层仙塔赶去,希望来得及给墨生收尸。
到达千层仙塔时,已是晌午。塔外依然只站了两个无所事事的华容侍卫。
花无修十分轻松地溜到了塔内,然而塔里除了昨晚留下的血迹,一具尸体也找不到。
难不成被华容墨抢先一步抬走埋了?
目的落空,花无修垂头丧气地走出千层仙塔,驾着马车于城中四处游荡去了。
九重城作为第一城,在华容墨管辖下,城中百姓生活风调雨顺,各色商贾玲琅满目,风景自一边独好。
花无修当初称帝决定定居这里,便是看中了这片宝地的繁华。如今虽是百年以前,却比百年后看着更加热闹,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微笑。
从华容墨房间里偷来的银币满满一钱袋,足够买一马车的东西了。
正当花无修在一家古玩店里购物购得正欢,热闹的街道上突然安静下来,隐约有人喊道:“华容院长,快看,是华容院长!”
花无修还未来得及反应过来,小小的身体便被提了起来,同时有浓浓的酒气袭来。
是谁?
花无修拼命把头转过去,看到华容墨一张冰脸时,神色颤了颤。
等等,这浓浓的酒气……华容墨他喝酒了?!可他的这个模样,实在不像是喝过酒的,大约喝得少吧。再去看他的身子,已经不见一点血迹,这么快就痊愈了?
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中,华容墨从容地提着花无修,将花无修扔到马车上,然后自己坐在前面,随手幻化出白色马鞭,气势非常地赶起马来。
花无修一路上都在回味着在古玩店时华容墨看自己的眼神,像是肃杀,不对,应是责怪,也不对,怎么感觉还有那么一丢丢的温柔呢。
是她想多了,绝对是她想多了!
一片胡思乱想中,到达了华容府。
花无修感觉到马车停了,连忙掀开帘子想跳下去,结果还没来得及起身,身子就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给提了出来,然后身不由己地随着华容墨一起,一路飞到了华容墨的房里。
随着门窗关上,花无修心中咕咚一声,连忙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抱着华容墨的腿哭道:“我知道错了,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吧。”
华容墨踉跄了下,一头栽了下去。
原来,他真的是喝醉了!
花无修汗,蹑手蹑脚地想逃,却被趴在地上的华容墨一把抓住了脚,不觉一阵毛骨悚然。
华容墨微眯着眼睛,终于开了口:“你,到底是谁?”
☆、发誓
花无修愣了愣,笑道:“我是谁?我当然是花无修了。怎么,喝醉了,就不认识我了?”
华容墨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喝醉酒的他,莫名给人一种柔媚之感,教花无修不由浑身发麻。
他一步一步逼近花无修,最后把花无修逼至墙角,沉沉的声音道:“我确实还没认清你的身份。你说你叫花无修,可我认识的花无修,不是你这个样子。”
花无修想推开他,对方却像一座山般怎么推都纹丝不动,她只好应话,“那你认识的花无修长着什么模样?”
华容墨微眯着眼睛看了会花无修,道:“她长得比你丑一些……”
花无修:“啊???”
华容墨接着道:“比你高一些……”
花无修汗颜,“还有呢?”
华容墨道:“……比你凶一些,笑起来的时候,像个疯子。”
花无修忍住怒火,微笑道:“你说的那个人应该和我只是同名。你和她很早就认识了吧?”
华容墨点了点头,“很早很早就认识了,我还是不懂世事的孩子的时候,就认识了。那么早就认识,却没什么用,她还是把我忘得一干二净……”
花无修心道:看来他真是醉的不轻,都胡言乱语了。
华容墨终于松开了花无修,后退了几步,倒在了床上,抬起右手遮住了眼睛,道:“告诉我,花无修,一百年后,是谁杀了你?”
花□□想逃,闻此心中一紧,停下了脚步,笑问:“你在胡说什么?”
华容墨道:“不要再骗我了,我都知道了。”
花无修一头雾水,“你都知道什么了?”
华容墨声音渐渐恢复平时的冷静,“你是一百年后的人,对不对?”
花无修为人向来不喜欢有事藏着掖着,此刻见秘密被揭发,索性开门见山,冷道:“对,我是一百年后的花无修。肉身虽不是我的,魂魄灵识如假包换!你不是问我一百年后是怎么死的吗?我告诉你,我是被你杀死的!我以为我破了那个预言,到头来,却死在你的手上!”
华容墨突然沉默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花无修却难能平静,走到桌边,拼命喝茶以缓解心中的激动。
屋子的结界突然撤去。有风从没关稳的窗户吹了进来,撩起床前帘帐。
华容墨似乎酒醒了,缓缓睁开眼睛,道:“我不知道一百年后发生了什么。但我可以肯定,我不会杀你。”
花无修哈哈笑了几声,道:“即便我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甚至杀害了那些你最喜欢的人吗?”
华容墨道:“我不会杀你,但我会阻止你。如果我阻止不了,是我无能,我亦没有资格杀你。”
前生的所有怨气由这一句话渐渐散去。
花无修又喝了好一会茶,直到把一壶茶都喝完,才回味起重生前确实不晓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死的,又或者,根本没死。她突然开心起来,转身看着华容墨站起来,道:“是你说的,你不会杀我!光嘴说可不算数,我要你立毒誓!有多狠毒就多狠毒的毒誓!”
华容墨眉头蹙起,道:“胡闹。”
花无修知道他酒醒了,叹了口气,“你若是不立誓,我就当还是你杀的我。我呢,可是会仇恨的哦。”
华容墨看了一会花无修,缓缓举起手指,道:“我华容墨在此立誓,无论花无修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杀她,否则粉身碎骨,不得好死。”
花无修连忙道:“手别放下!还有,你还要立誓,无论我做了什么,都不会强|奸我!”
华容墨似乎身子僵硬了一下,在花无修灼灼的目光中,道:“住口!”
花无修见他脸色铁青,似乎生了不小的气,不由一哆嗦。想想以华容墨的人品秉性,确实很难与那种事挂钩,便是提一下,都要把他气个半死。难道是她误会了?那个吻,是幻觉?
华容墨道:“从今往后,不许你口中再出这种污秽之词。”
花无修咂舌道:“是,是。”她在心里长长出了口气,开心得飞起。不过,虽然华容墨发誓不会杀她,还有那个预言在。她还得继续留在华容书院,找到华容书院的第十个学生,杀了他,这样才能确保一百年后万无一失。
有女侍推门进来,将晚餐放到桌子上,察觉到气氛诡异,连话都不敢说,便匆匆离去。
这晚,华容墨教女侍准备了另一套被褥铺在地上。
花无修一屁股坐在地上的被褥上,打着哈欠道:“竟然让我睡在地上,这就是你们的待客之道么。不能给我另外准备一间房?我不逃跑就是了。”
华容墨一把将她提起来,将她扔到床上,道:“今晚我睡地上。明天再给你准备房间。”
花无修震惊地看着堂堂华容书院的院长睡在地上,心中觉得怪怪的,叹道:“你不必这个样子。反正已经同床好几个晚上了,多一晚也没什么。”
华容墨扯了扯身上的被子,挥手熄了灯,道:“睡吧。”
花无修:“……”
意外的,花无修再次失眠了。几经辗转,她一咕噜滚到了床下,正好落在华容墨的身侧。察觉到华容墨睁开了眼睛,她连忙爬到他耳边,道:“与你做个交易,你听听看成不成?”
华容墨纹丝不动,道:“说。”
花无修连忙道:“你一定很想哭对不对?”意识到话不是这么问,连忙补充道,“我是说,你一定很想像个正常人那样可以伤心的时候流流眼泪对不对?”口上虽这么说,却在心中道:如你这样一个性情冷漠的人,就算没有诅咒在前,搁在何种场景里都不会像正常人哭的。
华容墨道:“你想说什么?”
花无修嘿嘿道:“我们做个交易。我帮你解除眼睛上的诅咒,你收我做学生。不要求做第一第二,第十就行了。”这样,预言就不攻自破。她总不能自己去杀她自己吧。
“这个世上可没有我解除不了的诅咒,等我解了自己身上的封印,或者等我恢复真身,来十个百个诅咒,我都照解不误。这个交易绝对可以放心的。”
华容墨道:“滚回床上,睡觉。”
花无修把手伸进被褥里,拽了拽他的衣服,耍赖道:“同不同意你说个话成不成?”
华容墨却沉沉睡去。
花无修:“……”
第二日一早,华容墨悄悄起身,将睡得正香的花无修,连同被褥,一起抱出了屋子,将她轻轻放在隔壁房间的床上。
花无修其实一直在装睡,等躺到床上再撑不住,睁开了眼睛,笑道:“原来你早就为我准备好房间了。你的密道应该都填好了吧?还要留我?难道默认愿意收我做第十个学生了?”
华容墨道:“睡你的觉。”
花无修不甘心嚷嚷道:“你一天不给我答案,我就一天睡不安稳的。我一天睡不安稳,天知道我会做出什么可怕的事。”
华容墨掖了掖被褥,道:“不管你做出什么可怕的事,只要不离开这里,都不会是什么可怕的事。我说过了,我会阻止你。你若是敢逃……”
花无修连忙道:“我若是逃走,你会怎样?”
华容墨道:“你逃到哪里,我就追到哪里。天涯海角,都会把你抓回身边。”
花无修忍不住哈哈大笑,边笑边道:“好吧,就算现在的我无能,逃不出你的五指山。可还有另一个我呢?她可不是好惹的。你管得了我,管得了另一个我么?”
“有一个你,足够。”
“啊?”
华容墨没再理会,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突然道:“你笑起来,还是原来的样子。”
门知啦一声关上。
花无修连忙起身,几番寻找,终于找到了一面镜子,然后对着镜子哈哈大笑,笑过后皱眉道:“像么?一点都不像啊。我的肉身笑起来,比这个肉身笑起来好看多了好嘛。他的眼睛,果然有问题,问题大了。”
这天晌午,如容神所说,妖族的公主带着她的手下,来到了华容府。华容墨亲自接待。
花无修为了避免口角之争,只好宅在屋子里,要送饭的女侍去偷听那妖族公主与华容墨说了什么。她前生曾与这个妖族公主打过几次交道。这个妖族固然高傲天真,却别有一番心思。此番来华容书院,应不止是拜师。
大约一个时辰后,女侍回来,与她道:“妖族公主确实为拜师而来,却不是为自己,是为了他手下一名青年小将军,好像叫什么玄金玥。”
玄金钥?花无修还能记得那个出现在赤丘山上要杀南神易的金眉少年,迫切问道:“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