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家从事医疗,凌家从事媒体,各种杂志,两者并没有生意上的往来,但同在安城,拥有共同的朋友,两位爸爸打过不少交道,关系谈不上亲,但认识是肯定的。
“这样啊,那小姑娘还挺大胆的。”言外之意,还挺野的,黎美菁转眸看他还在等自己回复,顿了顿,“痛经是没有衡量度的,疼不疼,有多疼要根据个人体质判断,我没见过不清楚你朋友是什么情况。”
“脸色发白,冒冷汗,动不了。”这是他刚刚看到的表面症状。
看起来不像是装的。
黎美菁闻言想了想,“那还蛮严重,这是个不能忽视的问题,如果是继发性痛经,很有可能是些妇科疾病引起的,而这些疾病可能引发不孕,不过,嗯......这点要看她有没有性生活,理论上而言,女性有没有性生活都会患妇科疾病,但有比没有患病率高很多,尤其是像这种会诱发痛经,引起不孕的严重型妇科疾病。”
到底是女人,非工作时间跟个男人谈论性,黎美菁终归是觉得不好意思,有些脸红。
虽然性是她自己主动提起,虽然她现在说的是另一个女人。
相比较起来,丰自明对这个话题完全没有难为情,不自在这种感觉,他听得认真,好似这是一个很值得钻研的学术问题,完了还继续问,“严重的疼起来是什么感觉?”
他不是这个领域的医生,对妇科了解甚少,从来也没有女性跟他说过痛经这个问题,所以.....
不懂就要问。
“咳......”黎美菁以咳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据痛过的女性朋友说是生不如死,惨绝人寰,痛不欲生,满地打滚,冷汗直冒都不足以形容其痛苦程度。”
她也没痛过,所知所解都是听说。
“.....”丰自明心冒冷汗,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张惨白的小脸,车子哧的一声停下,侧身看向副驾驶,“对正在痛着的人,有没有可以缓解的方法?”
黎美菁稳住身形,做好扭头盯着他,看了好半响,不答反问,“你很在意这个朋友?”
问这么多,确定只是几面之缘?
丰自明脸色微沉,剑眉微蹙,好几秒才应,“救死扶伤是我们的职责,平日看到有人不舒服给予关心帮助是作为医生最基本的准则。”
真的只是这样吗?
黎美菁盯着他,扬唇浅笑,不达眼底还有些嘲,“保暖身体,加热身体,适当按摩。”
“比如?”
“喝热水,喝红糖水,捂热水袋,吃黑巧克力,吃止痛片,摩擦手掌至热然后按摩腹部。”黎美菁一口气说完好几条,深呼吸,“现在知道了,你是不是很想回去找她?”
明显感觉到她生气了,但丰自明还是实诚的点头,“把一个病人扔在路边我不放心。”
上次把她一个人扔下,她就遇到变态司机,这次,她遇见流氓变态的几率不大,但是个病人,总归是有很多不可预测的潜在危险。
“她没在路边,她在自己的车里。”说完擦觉自己语气不对,咬紧贝齿,别开脸看向窗外,小半响,“抱歉,我有些心急,你不放心就回去吧,不过车子借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他过来接她,她自己也就没有再开车,这出校门都开了十几分钟,现在返回太耽搁时间。
丰自明拔下钥匙,从钥匙扣里取下车钥匙,插回钥匙孔,剩下的装进裤袋,从储物盒里拿出手机,解安全带,开门下车,“路上开车慢点,到了给我打个电话。”
黎美菁克制情绪的嗯了声。
“砰。”丰自明甩上车门就直接走了。
黎美菁盯着后视镜里,他健硕修长的身姿,渐行渐远的背影,下唇被自己要出一排齿痕,最终她是在丰自明彻底消失在后视镜前下车,绕道驾驶座,启动引擎直接开走。
这个男人各方面都很优秀,对自己很好,但就是情商不够,不会哄女人开心,也给不了女人安全感。
典型的,在工作跟女朋友之间,他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比如现在,再喜欢,遇到跟他工作挂钩的事,他都能半路把你扔下。
试问,这样的男人,有几个女人敢接受?
更何况她还......
不是扯谎,凌楚翘是真的痛经,每个月生理期第二天第三天,于她都是场灾难。
本来是想等会到医院买点止痛片,吃了好跟心上人约会,结果,他就在校门口,她好好的大姨妈没等她到医院就开始作妖,而他们也没能如她所愿的共进晚餐,逛街看电影,甚至,她再一次被他无情的抛下了,还是在她痛苦不堪,需要帮助的时候。
前面都可以不计较,最后这一点,她是真被伤到了,心碎成二维码。
原来喜欢一个人并非只有甜蜜,这还没正式开始,她就已经把酸甜苦辣都尝了一遍。
难过之余,她想打电话找人过来帮自己开车,她请对方吃饭,可是,痛经这事她不想让男生知道,班上那些女生她又不想叫,而她愿意请的,宿舍里会开车的两个舍友,一个上班,一个约会,都不在校,袁穆,他住的地方距离学校大半个小时,经过上次的不欢而散,她现在也不想麻烦他。
尤其是这种与自己爱情有关的事。
如果让他知道,她这一趟的主要原因是为了跟喜欢的人约会,指不定又要怎么打击,嘲讽她。
之前一直觉得自己人际关系不错,现在到了关键时候才知道,这些人际关系里,她愿意麻烦且肯定对方也愿意被她麻烦的人,真心不多。
距离学校十分钟左右车程,没了约会对象,凌楚翘决定把车开到前面路口打转,返回学校,窝进宿舍躺着。
丰自明下车的地方距离她停车的地方很近,不过是几句话的车程,拐个弯的隔壁街道,长腿加上他的行走速度,不到十分钟就能走到她停车的地方。
然而,他刚拐弯就看到她的车被追尾了。
“砰”的撞击声,场面看在他眼里,惊心动魄,觉得心都要被吓停了几秒。
反应过来,拔腿开跑。
肚子疼,注意力不够集中,车开得很慢,骤然被撞,身子前倾,脑袋磕到方向盘上,又痛又晕,凌楚翘猛踩刹车,手松开方向盘摸向被撞的地方,温热的,黏腻的,是血。
操你大爷!
简直是日过狗的运气。
心中一阵咒骂,凌楚翘连忙抽出纸巾,擦鼻血,结果是越擦越多,堵都堵不住的汹涌澎湃。
“啪啪啪”的拍门声伴着男人焦急的声音,“凌楚翘,你有没有事?”
紧闭的车窗看不到里面情况,从车头玻璃上看,她低着头,除了后背跟扎在脑袋上丸子头,再多的,根本无法判定她现在是什么情况。
这个声音.....
专注于擦鼻血的凌楚翘顿住,数秒倏然打开车门。
“你怎么样?”丰自明忙问,语气是未加掩饰的紧张,目光触到她脸上,衣服上的鲜血,“撞哪了?”
吸吸鼻子,血液倒流觉得难受,又转回去抽纸巾堵鼻子,睁着双红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他,“你不是走了吗?”
关注点不对。
丰自明沉着脸,“我问你撞哪了?除了鼻子,别的地方有没有受伤?”
凌楚翘摇头,“就鼻子流血,脑袋有一点晕,肚子疼,剩下的都没事。”
鼻血未止,就这一句话的时间,纸巾又被鲜血染红,湿透,她手忙脚乱的干脆把抽纸抱到怀里,抽着擦。
听闻没撞到别的地方,丰自明暗自松口气,继而又对她这种毫无常识的止鼻血行为感到好笑,无奈。
语气相比方才的焦急,柔了点,“坐好,我帮你弄。”
像她这样只擦不止是不行的。
正低头擦血的凌楚翘闻言抬头,盯着他看了一会,乖乖端正身体坐好。
就这么几秒的时间,热热的鼻血流到嘴上。
连忙又抽出纸巾擦拭。
一声短促轻笑至头顶响起,丰自明帮她按压止血,同时指导,“流鼻血的时候别紧张,别害怕,慌慌张张的血流越多,用嘴呼吸啊,怎么就笨成这样?”
她不是笨好么,她是紧张,紧张懂不懂?
情窦初开的少女跟心上人亲密接触时的紧张,没经历过的不懂,男人更加不懂。
脸憋得通红,凌楚翘张开嘴吸气呼吸。
磁性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还好,鼻梁没被撞塌。”
“那肯定,我可是真真的,完完全全的天生丽质。”后面的人刹车及时,加上她自己不能的用手护了脑袋,鼻子磕到方向盘的时候也缓冲了一点,就这样如果都能被撞塌,那除了假体还是假体。
呵。
丰自明轻笑,“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自恋。”
疼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还不忘为自己的容貌正名。
“我只是在称述事实。”没再继续流血了,凌楚翘盯着他的近在咫尺的俊彦,突然低低落落的说道,“我刚刚可难过了。”
“嗯?”转眸看她一眼,顺着问,“难过什么?”
“因为你又把我抛下了,还是在我那么那么疼的时候。”现在想想还觉得难受,不过,“我非一般小女子,看在你又找回来的份上,我就大宏大量的原谅你这一次。”
原谅?
血止住了,丰自明把她鼻子周边的鲜血擦干净。
眼看着他要退出去,凌楚翘反应迅速的抬手勾住他脖颈,抱着往自己带,“我身疼,心也疼,丰医生,你说我该怎么呀?”
丰自明站在车外,上半身倾进车内,欲退出时被她突然抱住,用力往下带,毫无防备,他整个上身都被拉到她身上。
脸跟脸仅有毫米之隔。
温热的呼吸混着血腥味,喷在肌肤上,灌进鼻息之中。
“别闹。”丰自明退开一点,抬手掰开她紧圈着自己脖颈的双手,“手拿开,大庭广之下注意点影响。”
“那是不是非大庭广之下就可以抱?”凌楚翘只抓住最后重点,前面统统自动忽略。
圈子他的双手互相勾着,紧紧的就是不放。
丰自明脸色一沉,语气也跟着变严厉,“凌楚翘!”
明知他不是那个意思还非要曲解。
“我在。”凌楚翘响亮回应,随后又放低声音,“丰医生你别害羞嘛,我只是在向你请教怎么止痛而已,你这样是会让我想入非非的。”
请教怎么止痛而已,她这哪有半点请教的样子?
还有什么想入非非?
简直胡说八道!
凌楚翘笑眼弯弯的注视他,在他发怒前迅速在他脸上落下一吻,还故意发出响亮的一声,“啵。”随即松开圈着他脖子的双手,“内心是想要你亲我以示安慰,不过......嗯.....现在我亲你也是一样的,谢谢丰医生给的安慰,还有你脸上皮肤真好。”
很细腻,光滑,这么近的距离都看不到毛孔,不同于她的白皙,偏麦色但特别干净。
“你简直是.....”从来没遇到这样的女孩,脸皮厚的他暂时都想不到合适的可形容她的言辞了,只能是板着脸,又黑又硬。
眼角余光撇到后视镜,撞自己的车正缓缓后退,准备逃跑。
黛眉一拧,小脸一沉,凌楚翘立刻启动引擎,“丰医生你快让让,我要拦住后面那辆车。”
撞了她不说赔偿,连歉都没道一句就想跑,别说门,窗都没有!
只顾着关心她有没有受伤,后面的车上的人都被他忽略了。
丰自明闻言回身看向后面,那辆撞了她的车已经退到另一条车道。
俊脸一沉,刚开口让她别做傻事,她已经甩上车门,开动车子。
“凌楚翘.....”看着她不管不顾的抢道,把车横停在路上,他觉得自己不被她气死,也会被她吓死。
逼停对方的方式有很多,她偏偏选择硬拼。
冲动,毛躁,做事不经大脑,不知道还以为是亡命之徒。
好在对方知道惜命,在差点撞上她时紧急刹住车。
而她好像没事人似的从车里下来,冷着脸,眼眸厉色,加上衣服上的血渍,整个感觉有点像女版古惑仔。
一会娇滴滴的哭泣,像易碎的瓷娃娃,一会是见义勇为的热心少女,一会又不害臊的撩汉,像个小妖精,一会又像现在这样,装逼,演女土匪,每一次遇见都没好事,每一次也都会跟上一次的感觉不一样,他都不知道,到底哪一个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又或者,见过的每一面都是她?
凌楚翘走到试图逃跑的车子的驾驶座边,敲门,“朋友,麻烦你下来我们聊聊赔偿的事。”
她走前面,车开得慢,注意力也被腹痛分走了一些,但除了刚出校门试图撞丰自明的车子,跟现在拦车的行为属于违规,她被追尾时并没有违反交通规则。
车都被逼停了,车主也知道自己现在逃不掉了。
车窗缓缓降落,视线里出现车主的摸样。
凌楚翘愣了一秒,转而嗤笑,“原来是你啊。”
车子脸色惨白,既难堪,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