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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四处苍茫一片。不过雨丝密密的斜织着,远处近处的黛瓦上都笼上了一层白色的薄雾。偶有街旁的人家家里亮了灯,窗子里透出橙黄色的油灯光来,看着再安宁平和不过。

斗篷是按着薛元敬的身高来做的,这会儿披在薛嘉月的身上自然是长了不少。而薛嘉月也不舍得将长出来的那一截斗篷在泥水里拖着,所以便一只手小心翼翼的一直提着斗篷的一角,又尽量往薛元敬身边靠,这样可以少些雨丝打在斗篷上面。

她原是爱惜这件斗篷的意思,可落在薛元敬的眼中,只以为她这是冷了,便自然而然的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将她往自己的怀中带,手中撑的雨伞也往她这边倾斜了一点,想要多给她挡点风雨。

不过暮秋初冬的雨原就是冰凉的,夜晚的风也是冷的,薛元敬刚刚又出来的急,也没有来得及多穿一件外衣,这会儿被风雨一激,他便打了个喷嚏。

薛嘉月就抬头看他,一见他身上衣裳穿的单薄,另外半边身子的衣裳都被雨水给淋湿了—想必是伞都往她这边倾斜了的缘故,就顾不到他自己—她便急道:“哥哥,你身上的衣裳都湿了。这样冷的天,你这样很容易着凉的。”

一面说,一面就将身上披的斗篷解下来递了过去:“披上。若你不披,我便扔了它。”

她这语气听上去很强硬,一张小脸也紧绷着,看上去这事是再无任何商量的余地了。

薛元敬原是不惧的,因着他知道薛嘉月将这件斗篷看的多重。刚刚一路上她都在小心的提着这件斗篷,生怕沾染了一点泥在上面,怎么会这样轻易的就扔掉?

就在他想要劝说薛嘉月继续披着这件斗篷的时候,但忽然想到一个主意来,由不得心中一动,便从善如流的伸手接过斗篷来。又将手里的雨伞递给薛嘉月先拿着,他自己则是将斗篷披在身上。

石青色原就是沉稳高贵的颜色,而薛元敬又是个内敛的性子,所以这件斗篷披在他身上真的是十分的搭。

薛嘉月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将手里的伞递了过去。又笑道:“等往后天再冷些,我就给哥哥做一件领口镶白毛的玄色斗篷。”

虽然是极简单的黑白搭配,但穿在薛元敬的身上想必还是很有气场的。

薛元敬垂眼看她,轻轻的嗯了一声。然后他忽然伸手,揽着她就往自己的怀中带,又用斗篷将她给严严实实的包裹住了。

第100章 雨夜惊梦

薛嘉月一将斗篷从身上解下来, 被卷着雨丝的冷风一吹, 她由不得的就打了个寒颤。但还没等她冷一会儿, 她就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她讶然的抬头望过去,就见薛元敬正在低头看她。对上她的目光, 他还矜持的点了点头, 说着:“只有这一件斗篷,但你我身上的衣裳穿的都不多,你披着我会冷, 我披着你会冷,不若我披了斗篷再这样揽着你, 便似我们两个人都披着这斗篷一样,彼此都暖和。”

这话若从面上来看是再不错的, 很完美的解决了两个人面前的难题。只怕还要夸一声薛元敬聪明, 想的细致。但薛嘉月总还是觉得哪里怪怪的,但她偏生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怪。

就在她还蹙着眉想这事的时候,薛元敬已经揽着她往前走了。一面走他还一面说着:“天色越发的黑了,雨也下的越发的大了,我们快些回去。”

他面上虽然看着还是淡然的, 但其实胸腔里的一颗心早就已经跳如擂鼓了, 揽着薛嘉月的那只手掌心里面也紧张的满是汗。

总还是担心薛嘉月会察觉到他现在的这份心思, 更担心她会推拒。另外,这样紧密的揽着她温软的身子在他怀中......

薛元敬一时只觉得外面的风雨再不是刚刚那样的令人心生厌烦了,反倒觉得可亲可爱了起来。

恨不能回家的路再长一些,永远走不到头才好, 这样他就能一直揽着薛嘉月在他怀中了。

但铺子离家统共就这么些路,便是他再想走的慢些,可到底还是到家了。虽然万分不情愿,但他也只能怅然的收了伞,眼看着薛嘉月从他的怀中钻了出去。

霎时非但是觉得怀中空了,便是心中也空了......

薛嘉月这会儿则是紧张的去看那件斗篷有没有被雨淋湿,下摆有没有溅上泥水,一见都好好儿的,她这才放下心来,高高兴兴的做晚饭去了。

薛元敬将斗篷解下来放在自己屋里,随后便走过去帮薛嘉月一起做饭。

吃晚饭的时候照例是薛嘉月在说,薛元敬在听,偶尔他会回复一两句。

也不知道她怎么会有那么多高兴的事。明明有一些事在薛元敬听来只是一些再寻常不过的事,可薛嘉月还是会笑的眉眼弯弯。不过因着是她讲的事,所以薛元敬便也会微笑,觉得心情舒畅。

她高兴便是最好的。

饭后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回屋歇息了。

薛元敬其实很担心薛嘉月胸前那里早上到底有没有被撞痛的事,想开口问,但又担心薛嘉月会如早上一般的恼羞成怒,迟疑片刻之后他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口,只细致的关注着薛嘉月。

见她一直说说笑笑的,面上并没有流露出痛苦的样子,也没有如早上那般抬手捂过胸,那想必那里应该已经不痛了吧?

薛元敬这才放下心来。

等回屋之后,他就拿火折子点亮了烛台上的蜡烛,拿了一本书想要看一会儿再睡。

但无论如何也看不进去。且一看到书,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脑中就会想起中午贾志泽给他看的那些东西......

他记性原就极好,过目不忘。这会儿那些东西虽然不在眼前,可依然清晰的印在他脑中,一帧一帧的,那样的鲜活。

薛元敬只觉心中烦躁的不行,想了想,便丢开书,铺了纸,提着笔开始写字。

以往但凡他觉得心中不平静的时候便会写字,因着写字能让人静心。但今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越写反而越不心静。

最后薛元敬索性也不写字了,丢下笔,脱衣上床准备睡觉。

但总是不容易入睡。耳中听得窗外的雨淅淅沥沥的打在院中的樟树叶上,头顶的瓦上,无端的就让人觉得心中烦躁不已,简直都要觉得气都有些透不上来了。

不过薛元敬睡觉是很老实的一个人,纵然觉得心中再烦闷,可他也并没有在床上翻来侧去,只平躺在枕上,双目阖着,双手交叉着放在小腹那里。

最后模模糊糊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睡着,耳中仿似听到有人在叫他哥哥。声音又娇又嫩,甜腻的仿似要滴下蜜糖来一般。

他睁开眼,便看到薛嘉月正立在床前,笑盈盈的望着他。

他快速的翻身坐起,一把握住了她纤细的右手腕,将她拉到了自己怀中来。

埋首在她肩上时,他能闻到她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馨香。经由他鼻端钻入他心中,撩拨的他心尖上都一直在发痒,抱着她的手臂就越发的收紧起来。恨不能就这样将她硬生生的揉入到自己的骨血中去,再也不放手才好。

“月儿。”他低声的开口叫她。但一开口,却惊觉自己的声音不知道何时竟这样的低哑,自己反倒吓了一跳。

但紧接着,他就察觉到薛嘉月的双手环住了他的腰。甚至她还在他耳旁吹气如兰的呢喃着一般的叫他:“哥哥。”

薛元敬只觉心中狂喜。要知道以往他虽然也会抱一抱薛嘉月,但她是从来没有如现在这样回抱过他的。这是不是说明,其实她心中对他也如他对她一般的心思?

抱着薛嘉月的双臂由不得的就越发的收紧。但又觉得仅仅只这样抱着是不够的,总想要更多......

而怀中的小人仿似知道他这股子心思一般,薛元敬就只听得耳旁一声轻笑,随后便只觉自己的身子往后仰倒躺在了床上。

是她推倒了他。紧接着,她便俯身过来,笑吟吟的看他,细嫩的手指在他的脸颊上游走,说出来的话简直就要甜腻死人:“哥哥,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嗯?告诉我,我都答应你。”

薛元敬只觉双目充血一般的滚热起来,胸腔里的一颗心也立时就要跳出来一般,浑身都紧绷着。最后他再也忍不得,握着她的手就用力的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来。

朦朦胧胧中,他心中还在想着,贾志泽确实没有骗他,这确实是人间极乐之事,只怕一旦尝过,便再也丢不开手了。

次早薛元敬醒过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才刚蒙蒙亮,且雨声已停,只有几只早起的鸟儿在樟树叶间不停的跳跃着,发出清脆的鸟鸣声。

薛元敬偏头望着窗外灰白色的天光,只觉一颗心依然还跳的很快,呼吸也有些不稳。

昨夜他仿似做了个了不得的梦......

十七岁的少年以往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便是这会儿细想来,也只觉面上发烫,心中莫名的羞耻。

但羞耻之中又有一种很奇怪很复杂的感觉。似甜蜜,又似解脱。而且细想昨夜的梦境,心尖上忍不住的便是一阵酥麻。

薛元敬望着窗外好一会儿,竭力的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之后才起身坐起来,慢慢的穿上外衣。

不过腿上冰凉一片湿,昨夜入睡时穿的中裤显然不能再穿了,他便走去打开衣箱另寻了一条干净的裤子换了。

想了想,又拿着这条裤子到外面去自己打水洗了。

虽然以前两个人的衣服都是薛嘉月在洗,但是现在这样的一条裤子是万不能叫她洗的。不然叫她发现些端倪可就不好了。

等裤子洗好晾好了,薛元敬便去烧了早饭。

直等早饭烧好,天色尚且还早,薛嘉月还没有起床。

薛元敬知道她最近又忙又累,便也没有叫她起来,只将早饭放在堂屋的桌上,自己则是回屋拿了一本书看。

拿书的时候,目光不经意看到了搭在椅背上的那领斗篷。

石青色的斗篷,下摆绣了祥云仙鹤,极灵活隽秀。

他伸手将这领斗篷拿在手中。想到这是薛嘉月亲手给他做的,止不住的就觉得心中霎时软柔如云,满腔爱意。

第101章 一眼惊艳

薛嘉月醒过来一打开自己的屋门, 一眼就看到堂屋的桌上已经放着早饭了。

倒也不是多复杂的早饭。白粥, 清炒扁豆丝, 再就是昨儿铺子里一位大嫂给的三个自家做的窝窝头。

以往也不是没有薛元敬做早饭的时候,所以薛嘉月见着这些也没有觉得心中多惊讶。且一见薛元敬不在堂屋, 她便走到北边那边屋里去叫他吃饭。

一进去, 就看到薛元敬正坐在书案后面的一张椅中看书。

他们两个赁的这东厢房里原也没有这张书案,便是后来杨大娘给了他们一些她用不着的家具里面也没有这张文案,还是薛嘉月想着薛元敬毕竟是要读书考科举的, 日常看书写字肯定少不了,如何能没有一张文案?所以她那个时候便特意的拉着薛元敬到城东卖旧货的地方去看, 寻了好几日才寻到这张书案。

水曲柳的料子,上面的黑漆也很斑驳, 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不过倒是翘头的, 两头雕的都是如意灵芝的花纹。薛嘉月一见之下便喜欢上了,觉得极质朴大气。问过了薛元敬的意见,得知他也喜欢,两个人便将这张书案买了下来,然后找人送了过来。其后薛元敬的所有书册, 纸墨笔砚便都放在这张文案上。

还有墙角的那只海棠式的花架, 也是他们两个人去城东旧货市场淘来的。再有她屋里的梳妆台也是。

当初他们来赁这房子的时候, 这里是空落落的,但这两年下来,他们两个人一点一滴的将这房子塞满了,现在看起来已经是一个很温馨的家了。

薛嘉月想到这里, 只觉心中也一阵温馨。

这里是她的家,而坐在书案后看书的那个人就是她的家人。

她就走过去看薛元敬在看什么书。

其实她一进来薛元敬便知道了。待要抬头同她说话,但忽然想起昨夜他的那个梦来,便只觉耳根处一阵发热,竟是有些不敢看薛嘉月了。只低着头,佯装一直在看书。不过握着书的右手却渐渐的收紧起来。

眼角余光就看到薛嘉月先是面带笑意的将这屋里打量了一番,然后又脚步轻巧的走到他这里来。

她一走近,薛元敬便仿似闻到她身上有一阵淡淡的清幽香气。昨夜梦里她身上也是有这股香气的,一直往他的心里钻......

薛元敬握着书的手就越发的收紧了起来,心尖上也被她身上的这股香气给撩拨的轻颤酥软起来。

薛嘉月尚且不自知,反而是身子凑过去,一面笑着问道:“哥哥,你在看什么书?”

香气越发的近了。而且她温热清爽的呼吸轻拂过他耳根颊边,薛元敬一时只觉胸腔里的那颗心都已经砰砰砰的乱跳了起来。右手握书握的太紧,差些儿就要将书给捏成碎片了。

好在他及时反应过来,忙将手里的书丢到案上,以避免这册书被他捏成碎片的厄运。

但他不敢转头去看薛嘉月,只目光看着桌上的白瓷山水笔筒,开口说着:“你起来了?”

话一说出口,他才惊觉自己的声音竟然这样的低哑了。

心中微震,担心薛嘉月发现异常,他忙转过头去看她。

薛嘉月这时果然已经在问着:“哥哥,你怎么了?怎么声音听起来都哑了?”

薛元敬脑中快速的在转动着。随后就听到他在回答:“昨夜我入睡的时候忘了关窗子,想必是风吹进来,着凉了,嗓子便有些哑了。”

说完,他一脸平静的望着薛嘉月。不过在薛嘉月看不到的地方,他背在身后的右手都在微微的颤着。

薛嘉月并没有怀疑他说的话。其实对于薛元敬说的话她都很少怀疑的,于是当下她便关切的问道:“哥哥,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请个大夫来看看?”

“不用。”薛元敬微微的摇了摇头,“很快就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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