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烈皱眉,顿了一下,还是探出手。“怎么哭了?”
顾思绵在皇上的手未碰到前,自个先猛擦泪。
“呜……不是这个味道……”
殷烈手僵硬在半空,“……”
语带危险,“不是什么味道?”
顾思绵又确认般地抿了一口,小脸皱成团,“不是那个厨子做的……”
皇上心里涩涩地冒泡,“哪个厨子?”
顾思绵眼眸湿润润,“做瓦罐的厨子啊。”
“……”
一顿晚膳,皇上因顾思绵记得那厨子的事用膳用得气闷,顾思绵因喝不到独特的瓦罐汤还得用那么多补膳,委屈得直扁嘴。
膳后。
听到皇上不留宿要回去的消息,顾思绵背着手擦眼,一声不吭地转身要回寝殿。
殷烈眼尖暼见,转身离开的脚步一顿,把住顾思绵的手腕,将人拉回来。
“哭了?”
顾思绵一手背蒙着眼直摇头。想说没哭,一开口就是一呜呜的哽咽。
殷烈原本是要去处理事情,看见顾思绵可怜可爱的模样,根本挪不开脚走。
李公公接受到皇上的示意,默默退下去替皇上分忧。
“朕看看。”
殷烈拉下顾思绵蒙眼的手,两只红通通,睫毛还挂着泪珠的眼便露了出来。
顾思绵垂下头,闷声闷气,“皇上回去吧,臣妾要睡了。”
“那好,朕陪你一起睡。”
殷烈横抱起人进寝殿。
一进寝殿。
顾思绵哭得更厉害,双肩不住抖动着,破碎的呜咽声从唇瓣滑出。
殷烈慌了,将人放到床榻上,大手不断替她拭泪,“哪里难受?朕传太医过来,莫哭,眼睛该疼了……”
顾思绵拉住皇上要摇铃唤人的手,胸膛还因抽噎而微微起伏,“……我,我都知道了……皇上就算留寝半夜也会偷偷出去……皇上明明不想陪……陪我,还要假装陪我睡……我讨厌,讨厌皇上这样……皇上讨厌我呜,不如不要来……呜呜呜……”
顾思绵越说泪珠子掉的越猛。
殷烈眸色发沉,“那你可知道朕半夜偷偷出去是为了什么?”
顾思绵哽咽着摇头。
殷烈咬牙切齿,“朕在浴池里泡了半宿的凉水!”
还未开春,天还冷着。
顾思绵睁着红通通的眼,“不冷吗?可以泡热水的。”
“泡热水有用吗?”殷烈哼了声,太医说了节制床事,殷烈根本不敢动顾思绵。奈何一个软玉温香在怀,她的肢体,她的呼吸……殷烈根本无法控制自己不往那个念头想。
一想便燥热。
燥热又无法满足。
离远点又做不到。
殷烈只好压着气,每天处于想碰又不能多碰的状态,日渐暴躁边缘。
顾思绵还呆呆的,殷烈凑近,偷了个香。
既然不能吃,尝点甜头总可以了吧?
大不了……夜夜冲凉。
司罚局。
李公公过来,王梭正在审问被暗中逮捕进来的人。
看见李公公,王梭将人交给属下。从铁栏门里走出来。
“王大人。”李公公拱手。
王梭知李公公应是替皇上来的,邃道,“抓的那个小公公,刚才让他看了逮捕的花怀秀府邸的孤儿,现在正吓得发抖,一五一十全说了。”
“那个厨子呢?”
王梭指指最角落的房间,“在里面关着呢。”
李公公点点头,走过去。
李公公进去时,冯斗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不知想到什么,嘴角竟然是含着笑的。
见有人来,冯斗收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公公走到面前。
“冯斗,圣上念在你未同流合污在瓦罐里下药的份上,愿对你网开一面,只要你老老实实把所有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冯斗双眼放空,“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何苦呢?孩子。花怀秀落网也就在这一两天,你搭上自己的命维护他又何必呢?”
冯斗沉默。
“你可知道,花怀秀让你给贵妃娘娘下的是什么?是麝香粉!只一点就能让娘娘流产,让娘娘痛不欲生的东西!”
冯斗嘴唇动了动,直接垂下眼看地面。
李公公摇头,“孩子,花怀秀让你下药,其实已经是打算弃掉你这颗棋子了。那个送药给你的小公公已经如实招了,花怀秀把药给你,他们根本没打算做任何措施保你,皇上一查,死罪铁定就安你头上了。”
冯斗仍没有反应。
在李公公打算放弃出去时。
冯斗突然开口,“娘娘……她还好吗?”
李公公停下。“贵妃娘娘很好。”
“那就好。”冯斗闭眼喃喃低语。
其后,任李公公怎么劝,王梭的属下怎么问,冯斗都没再开过一次口。
慈云宫。
大批侍卫涌进,押着花公公便走。
“这是做什么?!”太后惊怒。
侍卫长摊开圣旨,解释,“太后娘娘,花怀秀贪污朝银,私自养兵,臣奉皇上旨意,即刻逮捕。”
太后由嬷嬷搀扶着,愣退了好几步才缓过气来。
司罚局。
明黄龙袍端坐上座。
身着囚服的花怀秀披散着花白的头发被侍卫押着跪于其下。
“花怀秀,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侍卫带花怀秀换囚服时,已经按皇上旨意,将人带着一一经过关押孤儿兵的牢狱,宫里花怀秀收养的带进宫里提拔起来的宫人,小公公的牢狱,还有单独关押着的冯斗的牢狱。
最后让他看在他府邸和后山搜出的漠城贪污赃银,然后押到堂前。
花怀秀抬头,浑浊的眼从皇上身上扫到坐于右侧的顾丞相身上。
“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好!朕让你听个清楚!王梭!”
王梭应道,“臣在。”
然后出列。
“罪人花怀秀,勾结梁光禄贪污分赃漠城的税银,私贩私盐,敛财于民。伪造假证,陷害丞相。私养民兵,目无王法。颠倒黑白,蛊惑太后……”
王梭念完。
殷烈冷声,“花怀秀,朕可有冤枉你的地方!”
花怀秀和善的脸要笑不笑,却没有开口的打算。
顾丞相得到皇上示意后,开口,“花怀秀,本官可有何地方得罪过你?”
花怀秀深深的看了眼顾丞相。“没有。”
“那你为何要置本官于死地?”
“没有……你没有得罪过我。”花怀秀笑,“你还救了我孙女,你给了我儿子治病钱。你要救我孙女,却害死了我儿子和孙女。”
顾丞相瞠目结舌。
殷烈面带憎恶,“花怀秀,你说错了,害死你孙女儿子的,是你儿子自己!”
花怀秀没反驳。浑浊的眼却流出浊泪。
“老奴知道,老奴何尝不知道。老奴每一晚每一日,自从看见贵妃娘娘的那一刻起,都在想,老奴的圆儿若还在,是什么模样,过着什么样的日子……顾丞相千不该万不该,把他女儿送到老奴面前来!”
“荒唐!”殷烈怒道,“你心术不正,以你的恶意揣度他人善意,不知感恩罢了,你还加害于人!朕砍你十次脑袋都不足惜!”
花怀秀闭眼垂泪。
他何尝不知,这其中的黑与白,与顾丞相,与顾思绵,半点关系都无。
他未想过加害谁。
至少在顾思绵入宫前不曾想过。
儿子孙女离世后,他每年都会收养一批孤儿,他给收养的孤儿腕上都烙印上代表孙女名的圆圈环形,就是为了让上天知道,他在做善事,他收养的人,做的每一件善事,都是为了上天有眼,让孙女在天上能过得好一些,不必受饿受冻。
每年都要收养的人,一个公公的俸禄哪里够。
他在梁光禄的蛊惑下,参加了贪污税银的转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