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五日,天气晴朗。
港城深水湾道前些年风头最劲的那栋海景别墅,今天即将迎来最后一次银行清算。
因为去年年中同人合伙创业生意,投机失败,这栋半山别墅如今的产权所有人辛宝珠将手头所有流动资产亏空殆尽。
于是年初在留学回国的男友建议下,殊死一搏把最后的几处不动产相继向汇丰,花旗,渣打银行抵押,加大撬杠,贷到九千多万现金投资国外黄金期货。
两人本想趁着内线消息大涨前乘胜追击,没想到涨幅不过少许便一路暴跌,不过才尝到半年甜头。
六月初,辛宝珠在中环购物时接到期货经理人的紧急电。
声称当天期货结算突然跌破平仓线,不仅之前的收益全部亏损,连带作为她投资担保人的程家二少程艾伦,也面临近亿元保证金的赔偿责任。
程艾伦也就是辛宝珠婚姻续存间的男友,金店大亨程嘉豪的私生子。
本人也是身世坎坷,因为生母为鱼蛋妹出身,登不上大雅之堂,至今不算程氏家族的正式一员。
程艾伦本人十几岁就被家族流放海外读书,最近借母亲大病才找到机会重新返港。
一对苦命鸳鸯,尤其在辛宝珠离婚后都急需用钱,也急需改命翻盘。
没想到屡次投资损失皆是惨重,不过半年时间,不要说程艾伦本就没有什么闲钱可以挥霍,连辛宝珠的个人账面上都分文不剩。
辛宝珠离婚后从前夫那里分到的叁栋豪宅,以及数辆豪车都被银行没收抵押,查封贴条用于月后拍卖。
至于这栋外观全白的海景别墅,是辛家败落后,母亲生前留给她的最后一笔遗产。
作为最受宠的二房母女,辛宝珠曾经在这里同阿妈一起度过了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
那时真是辛家人不屑羡仙的好时光,虽不比富可敌国只手擎天,但说辛家人在港城能做到前呼后拥万人之上也毫不夸张。
其父辛绍卿在港城金融海啸前坐拥当地六成房产生意,手下近万名员工哪位不都要恭恭敬敬鞠躬唤他一声“老板”。
就如所有那物欲横流时代的有钱男人一样,家里一房大婆,外面彩旗飘飘。
辛绍卿虽然在富豪圈内风评不大花心,但也有一名万分宠爱的二姨太。
至于这二房太太,也就是辛宝珠的母亲,蔡珍珍。
四层楼的半山别墅,每每母女出入都有豪车任选,司机保镖相伴。就连用简单早餐都有菲佣下厨,英籍管家静静等在餐厅侍奉。
直到她二十岁时搬出这栋别墅,去嫁给从蓟城赴港的新贵靳政。
那一年同前夫初见,辛宝珠还是不谙世事的辛叁小姐。
在私人聚会上穿着绉纱的月白连衣裙,不耐烦地呵斥女佣为什么没提前将她的衬裙熨烫整齐,并且将她同钻石耳坠同款的手链也一并从衣帽间带来。
伺候的下人们连同整个港城,谁人不知辛家的二姨太原是当年选美冠军出身,养出的叁小姐自然也是妥妥的爱美坯子。
万千宠爱,自然养得一身骄纵。
别说吃用,身上的衣物但凡有一处不合意,辛宝珠才不管外面是何等场合自己迟到与否,必须叫人好等。
正是等待那蠢笨女佣的间隙。
百无聊赖,余光扫到一楼的花园人群中,父亲很是青睐地同一位高大男人讲话。
背影西装革履,宽肩窄腰,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连耳鬓都是整洁清爽。
时不时同父亲举杯,露出刀削般的下颚。
要知道,辛绍卿做到那种位置,是从来不会对闲杂人等加以善待的,真的好奇是什么样的男人,年纪好像不老,却能得到她父亲的礼遇。
出于好奇,辛宝珠偷偷摸出去,光着脚在二楼露台张望。
午后阳光正好,只见那人举起红酒杯同辛绍卿碰一碰,手指骨节分明,掌心宽大,似是有感稍稍抬头,便同她大方对视。
墨色长发像海面粼粼的波纹,从露台边缘垂下飘荡在半空中。
发丝轻轻搔在她的眉心与鼻尖,六七年过去了,辛宝珠至今还记得当时的自己胸腔里陡然而来的心跳。
真的没见过那种眼睛,狭长漂亮且深邃,是亚洲人的黑瞳,但比洋人更而具有侵略性,像是丛林中蛰伏着的野兽。
英俊自然是英俊的,鼻梁高挺,印堂饱满,唇形精致。
但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却有种她不能小觑的野性。
以往港城围在她身边的哪个小开不是谦逊多情,温润如水,去到英国读书,那里同她玩在一起的富二代更是温润尔雅,颇具有绅士风度。
因为她生的美,仿佛连多看她两眼都会觉得冒犯,很是斯文模样。
可这人……
真的难以相信,竟然有这种胆大不羁的臭男人,在她家的别墅里,喝着她母亲亲自采购的法国红酒,一点儿也不露怯地同她父亲讲话,又那么直白地盯着她,再然后径直将眼神率先挪开。
似乎没有一点被她吸引,好像在看一株平平无奇的小草。
辛宝珠当时有些面红,但不光是因为悸动,还有气恼和诧异。
那时候她真的好年轻,年轻到根本盖不住自己的情绪,兴趣也是,心动也是。
不过顶着那张欣欣向荣的明媚五官,大约光是一颦一笑,都透着动人纯真的光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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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物无原型,情结纯虚构,时代勿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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