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红十军说清楚,如非必要绝对不能轻易分兵,如果一定要分,就让米丰带着一零三师断后,方之敏和一零一、一零二两师先行撤退。
另外,告诉方、米二人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中央对红十军的工作相当满意,现在他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全须全尾地把队伍带回来,这比打再多的胜仗都更有价值。”
沔阳的中央临时驻地,李润石收到由红十军发来的最新消息后,终于对那边近日的情况有了个大概了解,总的来说应该算是乐观却又不乐观,基本在他的预料之内。
乐观的地方是红十军很好地吸引了敌人的目光,常凯申虽然没有像支援洪城一般,将自家的嫡系师派过去,但也安排了好几个战力不俗的独立旅加入围堵,于是使得江城一带的防线变得更加空虚。
而不乐观的地方也源自于此,红十军本来就不足一万人,又因为新整编不久在配合上并不是十分默契,先前能够打下瞿州,首先是出其不意,其次也有重炮的帮助,即便如此还是付出了不小的伤亡,就连军长都因此负伤,至今还在医院疗养没能出来,估计还得再待好几个月。
而单靠这一万人周旋于数倍敌军的包围圈中,战士们的压力和疲倦可想而知,尤其当他们发现自己面对的敌人正越来越强的时候,这份困顿感就愈加强烈了。
对此李润石也做了充足的心理准备,他很清楚,红军确实可以发动起农村和农民的力量,但这并不代表敌人就不行,地主阶级在生死存亡的关头爆发出来的积极性同样不可小觑,更何况沿海的浙省又不缺外来的物资输入,两者结合下来就是个不小的威胁。
若是一个操作不慎使得红军陷入了那窝泥沼之中,甚至又可能因此万劫不复,把这支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队伍给搭进去。
联络的时间相当短暂,只是前后来往了不到三个来回,总计约莫半个小时,在收到红十军全部知悉的消息后,李润石静静地点燃了一支香烟,接着就只让电报员发去了“望早日回师”五个字。
不似常凯申那种假模假样的‘微操大师’,李润石深知将在外有所不从的道理,因此除去大方向的指示外,他并没有对远方的部队进行过多干预,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起到的作用大概可以用背锅来形容。
但一位优秀的领导就应该如此,在下属承担不了这份责任的时候,勇敢地把担子自个扛下来,然后给下面的同志留下足够的发挥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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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出于这般考量,他对于理论上应该属于自家嫡系的队伍,向来是以最严苛的标准对待,以至于到了不讲情面的地步。
若是换了常凯申处理此事,那位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让自家嫡系先撤,毕竟常公看重的将领和辛辛苦苦培养出的士兵,当然要比其余杂牌部队更加宝贵,断然没有随意‘葬送’的道理。
今天伍翔宇正好也在这里,从一开始他就旁观了整个联络过程,当看到李润石最后流露的那丝深沉之后,他的心里也不由地一颤,同时更认识到了自己与李润石的差距所在。
“润石,要不我们还是安排队伍过去接应一下吧?”伍翔宇看出李润石很可能已经做好了牺牲一零三师的准备,虽然这只是最坏的打算,实际发生的概率并不算大,但伍翔宇还是下意识地想要更保险一些。
毕竟一零三那支队伍里,不仅有米丰这员小将,还有接替米丰担任师长的寻淮舟,以及其他一大批相当优秀的指挥员,这些人大多都已经崭露头角,最起码也是潜力新星,而且不少还是从槿甘山起就跟随李润石的老同志。
“现在各地都很紧张,哪怕是在最轻松的闽东战场,为了顺利压制住19路军的反弹,让其老老实实地选择合作,我们同样没法随意从那边抽调队伍出来。
而且打下瞿州之后,敌人的回击也超出了先前的预料,我们在赣浙边界布置后备部队更不可能轻举妄动,虽然说他们可以采用灵活机动的防御模式,但若是手里没兵,那就什么事情都干不成咯。”
对于伍翔宇的提议,李润石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先陈述了一遍现在遇到的困难,但意思其实摆得相当清楚,就是那里的队伍都动不了,红十军那边还是得靠自己去解决困境。
中央苏区的地理位置摆在这里,从制定计划时李润石就清楚,不是自己非要搞成现在这样四面开花的局面,而是只要红军开始外线作战,就势必会遭遇敌人针对老根据地的多路合围。
毕竟果军那边也不全是傻子,当主力红军离开苏区之后,那么对方肯定会想尽办法探清苏区内部的虚实,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在敌人反应过来之前先下手为强,才有可能在一定程度确保根据地的安全。
当然这样一来,此时的中央苏区也进入了前所未有的空虚之中,所以哪怕遇到了最危险的情况,李润石都不敢轻易动用后备部队,在最后的结果出来之前,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那只螳螂,还是那只黄雀,甚至干脆就是最卑微的蝉也说不定。
“但继续这么坚持下去的话,你和一军团的同志未免也太辛苦了吧。”伍翔宇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感叹了这么一句。
现在李润石作为代理书记,虽然还存在一点儿地位不稳的隐患,并非全国上下都一致认同这一结果,但党的原则摆在这里,基本的权威李润石还是不缺的,更何况还有程刚在,所以李润石也犯不着,更不屑于通过牺牲自己的嫡系力量,来换取其余山头的支持。
所以在这般空前的企划背后,其实是李润石出于彻底的公心,承担了最沉重的责任,并付出了最惨烈的代价,几乎每一处关键战场之上,都可以看到红一军团核心部队的身影,而且他们往往还是执行着最艰苦的任务。
似乎是察觉到了伍翔宇的想法,李润石轻轻吐了一口烟雾,淡然笑道:“也不能这么说嘛,我们还是要相信同志们,相信他们肯定能够夺得最后胜利。
再说了,既然接受了最好的待遇,那么就更应该在最残酷的战场上证明自己猜对,不然我们红军又成什么了,先前那是条件不允许,没得办法,只能由着程刚那小子胡来。
现在越往后面,全国各地原本孤立的根据地越有可能联系起来,这种时候,就更不应该抱着什么山头之见,大家都是革命的队伍,哪来那么多的计较得失。”
山头主义,这是在革命过程中不可避免会要遇到的问题,最早时各地的红色力量还太过薄弱,而且足够的联络手段,所以只能由大家各尽己力,独自发展起了一座座孤岛。
即便是在有程刚的情况下,山头的土壤依然相当坚实,毕竟程刚不过是个数月才过来一趟的送财童子,而目前电台的可靠性也不足以支撑频繁的联络,所以随着现在的红军逐步进入全国战场,解决山头也成了未来亟待处理的问题。
“承认山头,削弱山头,最后再消灭山头”,这是历史上李润石提出的方案,在眼下的时空他也不介意参考一把自己的“故智”,而在李润石看来,最需要削弱的山头,当属被普遍认为是他嫡系的红一军团。
当然,这种削弱并不是说就傻了吧唧地让自己人去送死,而是通过一系列政治和军事手段,加快不同部队之间的融合,期间肯定也需要经历牺牲和阵痛,但这只能说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正如李润石所言,之前依靠着程刚的援助和苏区内部逐渐发展起来的生产力,红一军团,特别是老部队红四军和红十二军,确实有点精锐得‘过分’。
甚至当他们和其他外地的红军部队站在一起的时候,乍一看上去都没人会认为这是同一支队伍,或许这样看起来是爽了,但实际却迟早是要出大问题的。
所以李润石才想要通过自己的手段,对原本由现实以及程刚乱入带来的隐患进行逐步处理,以达到‘拨乱反正’的目的,对于这点,伍翔宇除了理解之外,就只能是敬佩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