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那边有赵一蔓等同志负责,我们又提前做了不少准备,再加上我在几个隐秘点埋藏的物资,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但可以预计的是,起码未来两三年内,抗日战场必然集中在东三省,而且越到后面,局面只会越来越困难,相隔这么远,即使是我,也很可能杯水车薪了。”
结束了在申城的暂留后,临行之际,程刚终于和过来送别的伍翔宇,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担忧。
伍翔宇点头表示同意,“这是不可避免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加快步伐,发动人民的力量,早日将侵略者赶出国门。
只是我们党现在的基础还很薄弱,前不久打赢了第三次反围剿,才有条件将根据地往周边扩散,想要再进一步,仍得再花不少时间积累才行。”
说到这里,伍翔宇自嘲一笑,“当然,即便如此,农村根据地的发展也大大超出了我的想象,亲身经历之后才能认识到,润石选择的这条路,才是真正适合我们国家的路线。”
对于土共尤其是远在申城的这部分土共干部而言,九一八事变的发生与第三次反围剿胜利,到底哪个更加令人关注,还真是不好说的事情。
毕竟后者可是土共的武装力量,第一次在战场上取得了如此之大的成就,也是第一次正式战胜了常凯申的嫡系部队。
虽然现在具体的统计数字还没有出来,但是根据作战双方的大概估算,不谈其他的杂牌,常凯申在这场战争中,起码被歼灭了两个以上的遭殃军嫡系师,兵力损失更是达到了近四万人。
这也是遭殃军在军阀混战当中难得一见的场面,若不是九一八的爆发,这件事还不知道要占据头版头条多少天。
正因如此,李润石与中央苏区,终于被抬到了一个不容忽视的地位,包括土共党内,也开始有越来越多的同志关注他的所谓农村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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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程刚大概能够猜到,但他还是提醒道:“木秀于林,未必是件好事,现在成功归成功,可里里外外,想要摘桃子取而代之的人也不在少数。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现在应该开始有人又喊着要攻打大城市了吧?或者往北去长江沿线,或者往东去福建沿海,甚至往南汇合海陆丰的怕是也有哦。”
“哈,你就不要在这阴阳怪气咯。”伍翔宇哂然一笑,“我明白你的意思,放心吧,这里有我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你也不要担心会有人干扰到润石,你都把历史上的错误赤裸裸地摆在我们面前了,难道还觉得我会继续重蹈覆辙?”
说着说着,伍翔宇的神色和言语都开始意味深长起来,而程刚则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抬手摸了摸后脑勺。
“这倒也不是,主要就后世的那段历史,给人的印象太过深刻了,总是没办法摆脱掉。
哎,其实我明白,这也算是一种教条主义吧,实事求是确实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程刚既然果断服软了,伍翔宇也不会继续纠缠此事,“我能理解,设身处地来看,若是没有你提供的资料,我还真有可能会把路子走偏掉,所以你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
“行了,不谈这事了。”看到话题不自觉地就进入了深水区,程刚赶紧摆了摆手,“其实和你们两位比起来,我实在算不得什么,就安心当个传令兵好了,刚才有些话说得不对劲的,您也不要太在意。
对了,九一八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淞沪抗战也不大可能会迟到。
现在顾瞬漳被我们压制在申城,没有发生叛变,连带着整个中央至今仍然缩在这里,到时候战争打响,需要提前做什么准备吗?”
“缩”这一词让伍翔宇听得直咧嘴,同时也认识到了这个来自未来的年轻人,到底带有多么深的价值偏向甚至成见。
只是对于这个局面,伍翔宇也只能是无可奈何,说到底,这完全是党内一部分同志,甚至可以说包括他自己,咎由自取的结果。
毕竟哪怕是他,在切实了解到历史上的这段经历后,都不由地对很多曾经坚定的想法,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所以干脆无视了程刚说的一些敏感词,伍翔宇直接讲了他的想法:
“淞沪抗战确实是个麻烦,不过总的来说问题不大,利用这次机会,我们可以进行不少抗日宣传,让人民更加了解我们党的宗旨。
至于安全方面,从去年开始,我就在逐步把党留在城市内的力量地下化,即便将来真的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太大的损失。
现在重心虽然已经转移到了农村,但是城市工作还是不能放松,至少在人才一块,这边毕竟更加方便一些。”
前段时间里,很多城市的同志都被调往了农村根据地,但继续留在市内的也有不少,白区的工作确实艰难且危险,可也不可能轻易放弃,这是现实的需要。
在留苏派或者说国际派被日益削弱的当下,未来的土共内部,将是农村派与白区派之间的竞合,而作为白区派公认的领袖,哪怕伍翔宇不愿意,他也必须担下这个责任。
当然,这里头的轻重伍翔宇还是有底的,实际上自从被摊牌后,他就一直在压制白区派的发展,好让党的工作重心顺利过渡到农村,其间的付出不足为外人道。
“嗯嗯,有您来负责这些事,肯定是没问题的,如果后面需要我帮忙就直说好了。”程刚老老实实地点点头,然后忽然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我在离开奉天的时候,曾经建议东北的同志多多动员当地的工人南下,后面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他们引到苏区里。
现在国内的工人队伍实在太有限了,为数不多的种子更要好好珍惜才行。”
历史上,东北兵工厂的工人们,有一部分留在了老家,但也有很多人不愿寄人篱下,进入了关内。
但是常凯申买办阶级的性质,在这件事上表现得淋漓尽致,破天荒送上门的人才,居然因为没有足够的工作岗位,就这么轻易荒废掉了。
这些被安置到申城、金陵、江城的工人们,还没等到重新发挥出自己的力量,就在后面几年的风风雨雨中彻底四散开来,未免太过可惜。
对此伍翔宇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头答应道:“嗯,大概情况我已经与各地负责的同志提过了,过去他们就动员了不少工人前往苏区,在这方面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到此两人都没有再继续深谈,话说至此,程刚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白区还是苏区,只要是为了革命,都不应该有什么偏见,二者精诚合作才是最好的路线。
虽然这样的想法未免有点过于理想化,两个派系的基础、环境甚至认识都有着显著不同,想要彻底融合估计还得费上不少功夫。
而在农村派仍然式微的当下,程刚依旧得一如既往地“拉偏架”才行。
一天后,程刚驾驶的飞机降落在了锐京,只不过与他离开时的别样繁华相比,此时的锐京要显得空落落了许多。
这并非大家都回家过节去了,虽说今天是九月二十五日,明天就到了今年的中秋节,但往常哪怕过年时,人也没见得少成这样。
对此程刚有个大概的猜测,后来询问驻守的同志方才确定下来。
自一周前常凯申的几个嫡系师狼狈奔逃以来,虽然果军还没有明示自己的失败,可所有人都知道,胜利的天平已经彻底倒向了红军。
若不是九一八事变发生之后,包括红军、两广在内的不少势力都宣布,为了一致抗日大家应该暂缓内战,金陵政府还真的不知道要怎么下这个台阶。
当然,这主要还是常凯申确实居于弱势,如果他手底下的军队正在剿匪镇逆的大业中势如破竹,那也不是不可能提前喊出“攘外必先安内”的口号。
但现如今仗打成这副鸟样,哪怕再不甘心,常委员长也只能含泪收兵,而且为了面子上好看,又强行把部队留在了虔诚、集庵等城市,估计还得继续僵持一段时间才会有所动作。
不管怎么说,现在江西的广大农村地区,就已经或者说即将落入红军的口袋之中。
失去果军正规部队的牵制后,剩下的那些地方民团、土匪根本不堪一击。
短短一周内,红军就有如秋风扫落叶一般,迅速清理了苏区内部跟随果军一同进犯的地主武装,然后顺带把周边十来个县也扫了一遍。
照目前的趋势,估计再过几个月,大概今年底的时候,整个赣省除去少数几座大城之外,其他地方都将建立红色政权,进度快些的,说不定连土改都要完成了。
这样的扩张着实令人振奋,只不过代价同样相当高昂,地盘大了这么多,整个根据地辛辛苦苦培育数年的人力资源,也因为倾倒一空。
这便是锐京为何如此冷清的原因,就连学校的老师和学生们,都被临时调走干活去了。